1984年8月,我做为一名刚下连队的新兵,突然接到一纸命令:调动!军令如山,我毫不犹豫,打起背包就走。去哪儿?索拉图吉?
是的,索拉图吉!
那是个大雨天,骤雨像无数支冷箭,能把人的躯体穿透。我裹着一件特大号的军用雨衣,坐在卡车的后厢里,任凭卡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北,再向北。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打我的肩膀:“喂,醒醒,到了。”
我慢慢地醒来,抬起头向车外张望。其时,卡车还在开着,令人惊奇的是,车似乎不是行驶在路上,而是开在云雾之中,大团大团的湿气迎面扑来,一瞬间就驱散我残存的睡意。我站起来,伏在车厢边,向着梦幻一般的雨雾大喊一声:“喂,索拉图吉,我来了!”
路边的巨树越来越密,钻天杨挺拔俊秀,老柞树苍叶虬枝,紫椴树婷婷玉立,落叶松喷香吐翠。最让人心醉的是白桦树,伫立于雨雾中,如出浴的处子,安详、妩媚、高贵。稍不留神,白桦树就有了色彩,就有了音律,就有了触手可及的灵感和呼之欲出的风流浪漫。
啊,这就是索拉图吉,这就是令人畏惧被人诅咒的索拉图吉吗?
我在索拉图吉驻扎下来。确切地说,我是被索拉图吉淹没。我在下车伊始就成了索拉图吉的一棵树,一块岩石,一团自然的浓绿。
索拉图吉是满语,意即偏僻、荒凉。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早在300年前,沙皇俄国多次出兵进攻索拉图吉,遭到中国守军和当地百姓的顽强抵抗。前后100多年里,俄国哥萨克在索拉图吉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中国军民也有数百人为国捐躯。更为频繁的战争却是内战。当时,索拉图吉被两支满族部落视为祖脉,于是,努尔哈赤部落和英额布部落之间的厮杀长达200多年,十多万人血沃索拉图吉!内战外战加起来,赫赫500余年,索拉图吉的内涵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偏僻与荒凉的本意。何止悲壮,何止残酷与恐怖,数百年来,索拉图吉已经成为上至皇帝大臣下到贫民百姓的一块心病!数百年来,即使战事停止,但觊觎不止,挑衅不止,战争的企图和野心一直不能泯灭。
我进山一年以后,了解到索拉图吉一些鲜为人知的数据。索拉图吉离省城781公里;离县城360公里;离最近的村庄280公里;离团部110公里。索拉图吉与外界的联系纽带是一条没上等级的公路,一到洪水泛滥或者大雪封山,索拉图吉顷刻之间就会与世隔绝。然而,孤寂与封闭并不能令我沮丧,我乐得在艰苦的环境中品尝生活另外的情趣。
首先是看山。索拉图吉四季有风,风动林动,林动山动。我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听到浩如烟海的原始森林百折低回或惊天动地的歌唱。歌声如水,毫不留情地淹没我的感官,涤荡我的思想,洗刷我的灵魂。歌声如雷,如一道闪电,让我眼前的尘嚣俱碎,杂念成灰。歌声强弱之间,阳光渐成主角,朝晖像一只火把,点燃了荒僻与孤野,索拉图吉顿时绵延成翩翩火浪,如史诗一般沉重。
然后看树。树是索拉图吉的灵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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