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是表述深邃张力无限的语言,是天地造化完美结合的产物,是拉动想象绘制梦幻的精灵,是通古喻今卷帙浩繁的宏篇巨著,是难得的包容和涵盖,是生命与水的一部分,是光明与温暖的别称,是人类生存的后天延续。树与人类一起从远古走到现在,注定还要一起走向未来。所以我要告诉诸位:树让索拉图吉增加了文化意义的高度。千百年来,索拉图吉的树目睹了世事变迁,见证了天地百态,它们已经不单单是树,而是索拉图吉的精髓所在。
索拉图吉还有一大景观,就是古城墙上仅存的一座烽火台。已经无法弄清这是哪个时代的建筑了。城墙是清一色的矩形条石,在山峦的巅峰垒出了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时至今日,我尚能在城墙缝里见到锈蚀的箭簇,我似乎还能听到远古鼓角争鸣,剑戈闪着寒光;似乎还能看到异族的铁蹄蹂躏生灵,一时尸横遍野,狼烟残灭,旌旗曳地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历史上从来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战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对抗,而是文化意义的较量。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战争的胜负则是文化底蕴的现代展现。索拉图吉的悲壮因此略有些滑稽。为什么我们总是乐于用血和生命做学费来向历史讨教?为什么交足了学费之后还迟迟不能及早醒悟,悲壮了之后才发觉悲壮的滑稽?
索拉图吉另一大景观就是夏日的绿。在一个雨后初晴的白天,我登上索拉图吉最高处,立即被一片翠绿惊呆了。这才是绿,不是小打小闹,也不是人工雕琢的假模假式,这是海一样雄浑壮阔的绿,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天边到天边,莽莽苍苍浩浩荡荡地排展开去,绿得生动,绿得大气,绿得生意盎然,绿得活力无限。绿是力量,是威慑,是弹压,是从容以对。绿是蓄势待发的孕育,是卧虎藏龙的沉静。绿可以吞并阴谋,可以同化邪恶,可以消除绝望。
我想我是幸运的。当我走进索拉图吉的时候,虽然稚嫩但不失庄重。我是军人,军人就意味着庄重。当我荷枪实弹地巡行到索拉图吉的中国界碑旁边时,俄方军人看到的绝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我会用我尚未丰满的威严让一切阴谋诡计都望而却步。
有两件事让我至今难忘。
第一件事发生在一个秋天,我看见一只红毛的火狐在追逐一只野兔。危机在即,野兔跑得飞快。生存使然,狐狸追得更紧。最终野兔变成狐狸的俎上肉。我始终牢记这是一个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另一件事是一个春日,一头刚刚结束冬眠的狗熊大摇大摆地走进连队的仓库,把我们一周的蔬菜全部吃光。那些蔬菜是我们从百公里外的团部背回来的。可是,我们没开枪,因为我们已经订下协议:在索拉图吉,人和动物有平等的生存待遇。
一晃,20年过去了,索拉图吉已渐行渐远。可是,无论身在何处,索拉图吉都是我脑海里一根敏感的弦,一旦碰到就铮然有声。前不久,我在广州遇到一位当年的战友,他带来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某林业局近万名工人用了10年时间,将索拉图吉所有的树都砍伐一空!
那天晚上,我喝得烂醉,好多人认定我为战友疯狂,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舍命一醉,为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