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来到阿尔文的房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一个满意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上足足有几秒钟;这时她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太迟了。我知道她是满意的。
“那么你要是老是和我们在一起了,小姐。”她说。
“是的。”我让她放心。
“我在想我能不能象你骑马骑得那么好。”
“也许会更好。你将会有比我更多的机会。”
笑容又一次浮现在她的嘴唇上。然后她又严肃起来。
“小姐,”她说“我该怎么叫你呢?你要成为我的继母,不是吗?”
“是的,不过你喜欢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不能叫小姐了!”
“嗯,几乎不能那样叫了。我将再也不是小姐了。”
“我认为我得喊你妈妈。”她的舌头有点发硬。
“如果你不喜欢那个称呼,你可以在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叫我马撒。或者叫我马蒂,我父亲和妹妹总是这样叫我的。”
“马蒂“她重复了一下“我喜欢这个名字。它听起来象是一匹马。”
“没有比这更好的夸奖啦。”我嚷道。她继续用严肃的神情注视我快乐的样子。
我又来到吉利的房间。
“吉利,”我说“我要做特里梅林夫人了。”
那迷茫的神情从她的蓝色眼睛里消失了。她的微笑是令人眩目的。
接着她向我跑来,一头扑在我的怀里。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笑得直抖。
我永远不能断定,吉利那处在浑沌状态的心坎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我知道她是满足的。她在心坎里已经把我和艾丽斯等同起来,所以我感到她并不象我或阿尔文或别的什么人那样吃惊。
对于吉利来说,我取代艾丽斯的位置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从那时起,我就相信这一点,我对于吉利来说就成了艾丽斯。
遍途的旅程是欢快的。我们在去车站的一路上唱着科尼什的歌曲。我从来没有看见康南这么快乐过。我想:这就是我们未来的生活的全部情景。
阿尔文和我们一起唱,吉利也唱起来;听到两个孩子唱歌真令人惊奇,她生来就很少说话,这时却轻轻唱起来,仿佛唱给她自己听似的。
我们把圣诞节的十二天这首歌曲从头到尾唱了一遍,我很难记住五个金戒指之后的所有礼物;我们对有多少个挤奶女在挤奶,送了多少只下蛋的鸡等等争论不休,笑成一团。
“不过这些东西都送得没啥道理,”阿尔文说“除了那五个金戒指以外。我看他是故意装作爱她的,其实并不怎么爱。”
“不过,他是她真正的情人。”我提出不同看法。
“她怎么能那样有把握呢?”阿尔文问道。
“因为他是这么告诉她的。”康南回答说。
我们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上了火车。
比利驾着四轮马车来接我们。当我们到达家的时候,我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康南一定是在我们来到之前就送信给他们了。他想让我受到礼遇。人们聚集在大厅里专候我们,我对此是这样的缺乏思想准备。
仆人们都在那里波尔格雷夫妇、塔珀蒂一家以及分管花园、马厩的其他人。甚至就连村子里我几乎不认识的少男少女也赶来助兴了。
他们隆重地列队对我们表示欢迎。我们走进大厅的时候,康南挽着我的手臂。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他说“利小姐已经答应嫁给我。几个星期之后,她就会变成你们的女主人。”
男人们鞠躬,女人们行屈膝礼,但是我意识到,在我向他们微笑、与康南从队列前面走过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正如我猜想的那样,他们还没有准备承认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还没有。
我的房间里升了旺火,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舒适宜人。戴茜给我送来了热水。她显得有点疏远的样子,我认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象过去那样停下来与我聊天。
我想,我一定要重新取得他们的信任。不过,当然啦,我得记住,作为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我绝不能象过去那样随意说话了。
我与康南和阿尔文一道用餐,然后和阿尔文一道上楼,向她道了晚安之后,我又到藏书室里与康南在一起。
有许多计划需要制订,我完全沉浸在考虑将来的圆满的欢乐之中了。
他问我是否给家里写了信,我告诉他尚未动笔。我还不能十分相信这件事真会在我身上实现。
“也许这件纪念品会帮助你记住。”他说。然后便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一个首饰盒,给我看一个精美的、嵌有钻石并雕成正方形的绿宝石。
“这太美了,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美了。”
“对于马蒂特里梅林来说没有什么是太美的。”他说。他拿起我的左手,把戒指戴到我的无名指上。
我伸出手,凝视着这个戒指。
“我从来没有想到拥有这么可爱的东西。”
“这是我将带给你的一切美好东西的开端,我亲爱的。”
然后他吻住我的手,我自言自语地说,每当我怀疑降临到我头上的一切事情的可靠性时,我可以望望这绿宝石,便知道我并不是在做梦。
第二天早晨我下楼的时候,康南已经出去办事了。我给阿尔文和吉利上完课我极希望一切都象往日一样回到房间,还没有几分钟,就听见谨慎的敲门声。
“进来。”我答道。波尔格雷太太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有点儿诡秘的样子,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利小姐,”她说“有些事情我们要商量一下。我在想你是否愿意到我的房间来。我的水壶还在炉子上。你来喝杯茶好吗?”
我说我很乐意去喝茶。我急于向她证实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当有所变化,在我看来,这种关系一直是愉坑邙郑重的。
在她的房间,我们喝着茶。这次她没有提出请我喝威士忌酒,这一点使我暗暗地感到有趣,尽管我没有形诸神色。我将要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对于她来说,了解茶性跟了解家庭女教师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她又一次对我的订婚表示祝贺,说她是多么高兴。“事实上,”她说“全家的人都很高兴。”她接着问我是否想来一些变革,我回答说,这个家的一切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根本不会做出什么改变的。
我可以看出,这使她大为放心,然后她便说到正题上来。
“利小姐,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可有一点騒动。”
“噢?”我说,觉得我们现在接触到我去彭赞斯的原因了。
“全是关于托马斯特雷斯林爵士暴死的事。”
我的心忐忑不安地大跳起来。
“不过“我说“他已经安葬了。我们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哩。”
“对,是的。但是那未必就算了结,利小姐。”
“我不明白,波尔格雷太太。”
“嗯,出现了一些谣言恶意的谣言,给她送去一封信。”
“给给谁。”
“利小姐,给她呀给那个寡妇,在别人看来结果,他们准备将他挖出来,要验尸的。”
“你是说他们怀疑有人毒死了他?”
“嗯,你瞧,有那些信。他死得那么突然。我讨厌的是他死前是在这儿这可不是人们喜欢跟这个家鳔在一起的那类事”
她古怪地注视着我。我认为我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猜测。
我想把一切蜂拥而来的阴郁的念头拒之于脑后。
这时,康南和特雷斯林夫人一起在潘趣酒室里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们背对着我相顾欢笑。那时候康南爱我吗?人们不会这样考虑的。我想起当舞会结束的时候,我曾听见他们的谈话:“现在不会很久了。”她的这些话是对他说的。这时我又想起在树林中听到他们谈话的片断。
这些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疑问敲打我的头。但是我不愿让我的思想滞留在这个问题上。
我不敢想象、不忍目睹我对于幸福的一切希望化为泡影。我还得相信自己的幸福,因此我不愿向自己提出那个问题,我毫夫表情地窥视着波尔格雷太太的脸。
“我以为你一定想弄明白。”她说。
我害怕,比来到这儿以后的任何时候都更害怕。
托马斯特雷斯林爵士在梅林山庄吃过晚饭后死去,他的尸体就要被挖掘出来。人们对于他死亡的方式感到怀疑,结果招来了一些匿名信。人们为什么要起疑心呢?因为他的妻子想要他让路;人所共知,康南与琳达特雷斯林是情人。他们的结合存在两个障碍艾丽斯和托马斯爵士。两人都死得那么突然。
但是,康南并不希望与特雷斯林夫人结婚。他爱的是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击着我。康南知道要掘尸吗?我一直生活在一个虚幻的乐境中吗?我那美妙的、即将成为现实的梦想只不过是一场活生生的恶梦吗?
我只是被一个玩世不恭的人所利用吗?为什么不用这个苛刻的字眼呢?我是在被一个杀人犯利用吗?
我不会相信这一点。我爱康南,我已经发誓要一生都忠实于他。如果在他碰到首次磨难时我就认为他罪大恶极,那么当初我又怎么能发那样的誓呢?
我企图与自己争辩:你疯了,马撒利,你难道真地认为象康南这样的男人能够一下子就爱上你吗!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是这样想的,我又激动地反驳道。
不过,我是个受到惊吓的女人。
我可以看出,这个家里的人的话题分为两方面:对托马斯爵士的验尸和主人与家庭女教师的结婚计划。
我怕遇到波尔格雷太太严峻的目光、塔珀蒂淫秽的目光和塔珀蒂女儿们激动的目光。
他们会象当初那样把这两起事件联系到一起吗?
我问康南他对特雷斯林事件有什么看法。
“那些搬弄是非的人,”他说“他们要验尸,将会发现他是寿终正寝的。可不是吗,他的医生护理他多年,一直告诉他,他会象那样猝不及防地去世。”
“这一定使特雷斯林夫人很担心。”
“她不会太担心的。真的,自从那些人写匿名信捣乱以来,她或许倒是处之泰然了。”
我揣测着那些医学权威。无庸置疑,他们是一些与特雷斯林一家和康南都相识的人。由于康南将要与我结婚了他急于传播这一消息如果他们认为特雷斯林夫人也想与康南结婚,那么他们是否可能会以不同的心理状态来对待这两件事呢?
我必须驱逐这些可怕的念头。我要相信康南的话。我只有这样,否则,我就必须正视这种事实。那就是,我已经爱上一个杀人犯。
舞会的请柬已匆匆发出太仓促了,我认为。特雷斯林夫人热教在身,验尸一事还悬而未决,当然没有受到邀请。舞会在我们从彭兰德斯回来只有四天的时间就举行了。
塞莱斯蒂尼和彼得在舞会的前一天就骑马来了。
塞莱斯蒂尼将我紧紧搂住,吻我。
“我亲爱的,”她说“我是多么高兴呀。我一直注视着你和阿尔文,我知道,这对她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她眼里充满了泪水。“艾丽斯会多么快乐。”
我谢了她,并说道:“你对我一直这么友好。”
“我是多么快乐,这个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位真正理解她的家庭女教师。”
我说:“我想詹森小姐是理解她的。”
“詹森小姐,对。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惜她不诚实。虽然也许只是一时的冲动。我尽了一切努力来帮助她。”
“我很高兴当时有人那么做。”
彼得走过来了。他拿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康南不悦之色使我快活得心跳加剧,我对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
“幸运的康南,”彼得极富感情地说道“不必说我是多么羡慕他,是吧!我想我已经清楚地表达了这一点。我把杰辛思也带来了。我对你说过我要把它作为一件礼物送给你,不是吗?嗯,它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你不能再拒绝了,对吧?”
我望着康南“送给我们两人的礼物。”我说。
“噢,不,”彼得说“它是送给你的。我想送别东西给康。”
“谢谢你,彼得,”我说“你太慷慨了。”
他摇摇头说:“想到它落到别人手里,那是不能忍受的。我对那匹母马很有感情。我要给它找一个理想的归宿。你知道我下周周末就要走了。”
“这么快。”
“一切都加快了。现在,”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再拖延下去就毫无意义了。”他加了一句。
我看到给我们斟酒的基蒂在全神贯注地听着。
塞莱斯蒂尼诚挚地对康南说话,彼得接着说:“原来最终你和康南订了终身。那么,你会让他走上正道的,利小姐。我相信这一点。”
“你知道我不是去做他的家庭女教师。”
“我不信。一旦做了家庭女教师,就永远是家庭女教师。我认为阿尔文对这种新的安排是不会不快的。”
“我想她会接纳我。”
“我认为,你甚至比詹森小姐更受欢迎。”
“可怜的詹森小姐!我不知道她目前的境况怎么样。”
“塞莱斯蒂尼为她做了一些事。她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很担心的,我想。”
“噢,太高兴了。”
“帮助她找到另一个地方实际上是同我们的几位朋友一道办成的。是在达特穆边区有一定地位的梅里维尔家。我怀疑我们放纵的詹森小姐会喜欢胡德菲尔德庄园。她会认为它有点儿单调,我相,那里离最近的小城塔维斯托克也有六英里多。”
“塞莱斯蒂尼帮助她真太好了。“
“那么,关于塞莱斯蒂尼就谈到这里吧。”他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祝你幸福,利小姐。每当你骑上杰辛思的时候,就想到我吧。”
“我将会也想到杰辛思的同姓人詹森小姐。”
他哈哈大笑。“如果,”他接着说“你愿意改变主意”
我抬起眉头。
“我指的是,关于嫁给康南的事。在世界的另一方有个小家园等着你。你会发现我永远是忠诚的,利小姐。”
我放声大笑,微微呷了口酒。
第二天,我和阿尔文一道骑马,我骑的是杰辛思。它真是匹骏马,骑着它的每时每刻我都极为满意。我觉得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另一件荣耀的事情。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坐骑了。
舞会大获成功,我感到惊讶,邻人们是那么乐意接纳我。我曾经做过阿尔文的家庭女教师这件事被忘却了。我感到康南的邻人们估互相转告,我是受过教育的年轻女人,家庭背景也还不错。也许那些喜欢他的人放下心来,因为他订婚了,就要成婚,因为他们不希望他牵涉到对特雷斯林家的恶意诽谤里去。
舞会后的那天,康南又因有事要外出。
“我们在彭兰德斯托的时候,我忽略了许多事情。”他说“有些事我简直就忘得精光。这是可以理解的。当时我的心在别的事上。我想,我要离开一个星期,当我回来的时候,离举行婚礼只有两个星期了,你可以做些准备事项,亲爱的,如果你在家里有些事情要办的话,如果你想有所变革就说好了。征求塞莱斯蒂尼的意见也未尝不可,她在布置古屋方面可谓是一位专家了。”
我说一定会那样做的,这会使她满意,我想让她高兴。
“她从一开始就对我友善,”我说“我将永远对她怀有好感。”
他道了别,驾车离去,其时我坐在窗口向他挥别。我不喜欢在门廊处那样做,因为在仆人们面前我还是有点羞涩。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吉利站在门外。从我告诉她我要成为特里梅林夫人时起,她就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我开始认识到她头脑里是怎么考虑的了。她就象喜欢艾丽斯那样喜欢我,随着时日的流逝,我们两人已在她脑海里混为一人。
“你好,吉利。”我说。
她以她特有的方式垂下了头,窃窃地笑着。
然后她把手放到我手里,我把她领回我的房间。
“嗳,吉利,”我说“再过三个星期,我就要结婚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实在是想使自己消除疑虑,因为有时对吉利谈话就如同对自己谈话一样。
我想起康南说过我可以在家里做些变革什么的,我记得这个家的一些地方还没有见过哩。
我忽然想起詹森小姐,以及人们告诉我的她曾住在与我的卧室不同的房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詹森小姐的房间,于是决定现在就去看看。对要去这个家的任何地方,我现在无需什么不安,因为,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要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过来,吉利,”我说“我们去看看詹森小姐的房间。”
她满足地急匆匆地走在我身边,我想她比人们所意料到的不知道要聪明多少,因为是她领我进了詹森小姐的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什么特别不寻常的地方。它比我的房间要小些。不过有一堵相当触目的墙壁。我正在凝视时,这时吉利用力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拉近墙前。她端过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这时,我懂得了,原来,在这堵墙上,嵌着一个和日光浴室里一样的窥视孔。我透过它看到了礼拜堂。当然这与日光浴室里所见到的景象不同,因为这是从对面看的。
吉利望着我,为指给我看了窥视孔而高兴。我们回到我的房间,显然她还不想离开我。
我能够看出她担着心事。我当然懂得这一点。她那有几分迷惑的小脑袋是那么显而易见地把我与艾丽斯混为一人,以致使她以为我会象艾丽斯那样悄然消失。
她决定用眼睛盯着我,以便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西南海面上刮来的暴风呼啸了整整一夜。狂风挟着雨点几乎平射到窗子上,即使是坚定的梅林山庄的基石也仿佛撼动起来。这是我到科尼什以来雨势最猛的夜晚之一。
第二天,雨还继续下着;我的房里的一切镜子、家具都漫上了一层潮雾。这已屡见不鲜,波尔格雷太太告诉我,西南风常常带来雨,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天,我和阿尔文不能出去骑马。
第二天早晨,天空明朗了一点,滂沱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特雷斯林夫人来访,不过我没有见到她。她不是来找我的;波尔格雷太太告诉我,她来这儿是想见康南。
“她好像挺苦恼似的,”波尔格雷太太说“要等到这件可怕的事了结,她才能安心哩。”
我肯定特雷斯林夫人来此是和康南谈他与我订婚的事,她苦恼是因为他不在家。
塞莱斯蒂尼也来访了。我们谈到房子。她说,由于我对梅林山庄变得饶有兴味,她感到满意。
“不仅作为一个家庭,”她说“而且作为一座府邸,”她继续说“我有些关于梅林山庄和威德登山庄的文字材料。哪一天,我把那些资料拿给你看看。”
“你可以帮助我,”我告诉她“和你一道讨论各种事情该多有趣呀。”
“你要做一些变动吗?”她问。
“如果我要做的话,”我向她保证“我一定征求你的意见。”
午饭前她才走,下午我和阿尔文下楼来到马厩牵马。
我们站在一旁,等比利替我们把马鞍上好。
“杰辛思今天发躁哩,小姐。”他告诉我。
“这是因为昨天它没有活动的缘故。”我摸摸它的笼头,它用嘴舐舐我的衣服,以表示它对我有同样的好感。
我们按照平时的路线骑马下了坡,经过小海湾和威德登山庄;然后我们沿着峭壁上的小道遛马。那儿的景色特别宜人,犬牙交错的海湾在我们面前延伸出去,拉德小岛横陈在海水里,遮掩了视野中的普利茅斯及其海湾。
几条小道很狭窄,是从便当的地方向峭壁里打进去的。我们时高时低,有时几乎临近海面,有时又登上绝顶。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大雨冲起泥浆,我开始有点为阿尔文担心。她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现在绝不是一个新手了但是我意识到杰辛思的情绪,料想黑王子也不会有多大差别,尽管,它的脾气没有杰辛思那么火爆。有时我只好牢牢勒住它,放开四蹄驰骋比这样必须小心翼翼地在小道上踅行更对它的胃口,这一次要比我们上次骑马来这里时危险得多。
小道有一段特别狭窄,小道之上峭壁赫然悬立,峭壁表面疏疏落落地长着丛丛荆豆和荆棘。小道之下,峭壁几乎垂直地落到海里。在通常情况下,小道是够安全的;但是象这样的一天,在这条道上骑马,我真为阿尔文捏一把汗。
我注意到,在一些地方,有些峭壁已经坍塌。这是司空见惯的。塔珀蒂常常说大海逐步向陆地侵犯,在他祖父的时代,那里原有一条道路,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想回去,但是如果我们要回去,我得向阿尔文解释我的恐惧,在她骑马的时候,我不想这样做。
不,我想,我们要在这条道上继续向上走,直至能够登到上面的路上。然后我们再绕道回去,但是要走在坚实的路面上。
我们已经来到那个危险地带,我发现这儿的路面更滑,峭壁的塌方比我们在别处见到的更严重。
我控制住杰辛思,让它在阿尔文骑着的黑王子前头缓慢前进,因为我们自然得排成一个单行走。
我勒住马,回过头说:“我们在这儿要走得很慢。你跟着走就行了。”
这时我听到了什么声音。我急转身,正当此时一块巨石滚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碎石、表土和草木。巨石从离杰辛思只有几寸的地方滚了过去。当它飞坠入海时,我吓得呆若木鸡地凝视着。
杰辛思前蹄腾空立了起来。它惊恐已极,准备奔突到任何地方跃上峭壁冲下大海逃脱那惊吓它的东西。
对我来说,幸运的是,我是个有经验的骑手,我和杰辛思彼此都很了解。因此,在几秒钟内,一切都平息了。我控制住了它。在我用表示安慰但是有点震颤的声音对它说话时,它逐渐变得镇定了。
“小姐,怎么了?”这是阿尔文在问。
“一切都结束了,”我回答道,尽力说得轻松些“你驾驭得好极了。”
“啊哟,小姐,我还以为黑王子刚才就要大跑特跑呢。”
它会大跑特跑的,我想,如果杰辛思带头跑的话。
我浑身颤抖得厉害,并且十分担心这种受到惊吓的情绪,不论对阿尔文还是对杰辛思都会表现出来。
我忽地感到必须立即摆脱那条可怕的道路。我忧心忡忡地向上望望,说道:“在这样的天气之后在这些道路上是安全的。”
我并不知道指望向上看到什么,不论我在注视灌木丛长得最茂密的地方。我看到了那儿有什么动静呢?还是只不过是我的想象?一个人若想藏在那里是很容易的。如果一块大石头被刚下过的大雨冲得松动了。如果有人要除掉我,这该是个好机会。圆石只要适时地往下一滚,我正好在小道上一个极好的靶子。我和阿尔文养成了在一定时间沿这条小道散步的习惯。
我浑身发抖地说:“让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们要到上面的大路上去,不要沿着小道回去。”
阿尔文默不作声,过一会儿,当我们走到大路上时,她奇怪地望着我,我看不出她并不了解我们刚才经历了何等的危险。
直到我们回到家里,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惊恐。我警告自己,一个可怕的模式已经铸就。艾丽斯已经死去;托马斯爵士已经死去;现在我,将要成为康南妻子的我,这天在峭壁的小道上也险些死去。
我渴望把我的恐惧告诉康南。
但是,我是一个有理智、讲实际的女人。那么我是否因为害怕可以看到什么如果我看的话就拒绝正视现实呢?
假如康南并不是真地外出了。假如他希望事故发生在我身上在人们以为他已离家的时候。我想到圣诞节舞会上的特雷斯林夫人。我想到她的容貌,她那给人以美的享受的、激起情欲的闭月羞花。康南已经承认她曾是他的情妇。曾经是?认识她的男人中的任何一个愿意要我,这是可能的吗?
为个求婚来得如此突然。这是在他情妇的丈夫将要被验尸时提出来的。
这事有点奇怪一个经验丰富的家庭女教师竟成了心惊胆战的女人。
我能找谁去寻求帮助呢?
有彼得或塞莱斯蒂尼只有那两个人,我想。不,我不能把对康南的可怕的怀疑暴露给他们。我本人这样给他们助兴,那就太糟糕了。
“不要惊慌,”我告诫自己“要镇定,想想你所能做的事情。”
我想起这个府邸,庞大而又充满神秘,在这个家庭里竟能从一些房间偷看另外一些房间。可能有些窥视孔还没有被发现。谁能说定呢?也许有人现在正在偷望着我哩。
我想起詹森小姐房间里的窥视孔,从而联想到她突然被辞退一事。于是我自言自语:胡德菲尔德庄园离塔维斯托克很近。
我不知道詹森小姐是不是还在那里。她可能在那里,这是很有把握的。因为她去那儿的时候差不多是我来到梅林山庄的同时。
为什么不设法会一会她呢?她或许对我了解这个府邸的秘密能提供一些帮助。
我害怕极了,在这种时候,采取行动往往能给人以安慰。
我写了一封信,之后觉得心情好了些。
亲爱的詹森小姐:
我是梅林山庄的家庭女教师,对于您我略有所闻。我很想与您晤面,不知能否如愿?如有幸,希望在可能的情况下请您尽早做出安排。
您的忠诚的马撒利
在我可能改变主意之前,我很快去把信发了。然后想把此事忘掉。
我渴望得到康南的来信。但是一封也没有。每天我都在盼望他回来。我想:他回家以后,我要把我的恐惧告诉他,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我要告诉他在峭壁小道上发生的事情。我将要求他把实情向我和盘托出。我要对他说:康南,为什么你要我嫁给你呢?是因为你爱我,要我做你的妻子呢?还是因为你想排除人们对于你和特雷斯林夫人的怀疑呢?
我虚构了一个可怕的阴谋,随着每时每刻的推移,它似乎达到了确实可信的程度。
我又自方自语:也放艾丽斯死于事故,使他们想出了除去托马斯爵士这个主意,他是他们结合的唯一障碍。他们是否在他喝的威士忌酒中悄悄放进了什么?为什么不可能呢?那块大石头就在那时猛然掉下来,不可能仅仅是碰巧的事。现在要掘托马斯爵士的墓,并且地方上的人都知道康南和特雷斯林夫人的暧味关系。因此,康南与家庭女教师订婚以消除嫌疑、掩人耳目。家庭女教师现在甚至象艾丽斯、象托马斯爵士那样也成了一个障碍。因此,家庭女教师可以在她所得到的母马上出事故,这可以解释为她还没习惯于骑那匹马。
对于这对罪孽在身的情人来说,道路已经指明,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这一丑闻逐渐为人们所遗忘。
怎么能对我所爱的人想象出这些事情?一个人能爱一个男人而又对他作出这样的种种推测吗?
我非常爱他,我情绪激动地对自己说,爱得如此深沉,宁愿死在他手里,也不愿离开他,忍受那种失去了他的空虚生活。
三天后,我收到詹森小姐的来信,她说她急于与我会面。如果我愿在白哈特客栈与她相见,她次日就到普列茅斯去,白哈特客栈离赫依不远,我们可以在一起进午餐。
我告诉波尔格雷太太我要去普列茅斯买些东西,这似乎很有道理,因为我的婚礼在三个星期之内就要举行了。
我径直来到白哈特客栈。
詹森小姐已经在那里一个极其美丽的金发姑娘。她很快活地与我打招呼,告诉我,普林特太太饭店老板娘说,我们可以在自订的小房间里一道吃饭。
我们被领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在那里又彼此打量一番。
老板娘津津乐道地说到鸭子、青豆和烤牛肉,但是对饭茶我们谁也没有多大兴趣。
我们点了烤牛肉,我想是这样的。一到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詹森小姐便对我说:“你认为梅林山庄怎么样?”
“这是个妙不可言的古老庄园。”
“我所见到的最有趣的府邸之一。”她接过话头。
“我的确听说过,我想是从波尔格雷太太那里听说的。说古老建筑特别使你感兴趣。”
“确实如此。我就是在一座古老的宅第里长大成人的。不过后来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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