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做了一个阑尾炎的手术后就瘫在了炕上。
喝过几大口水,扎绑好了儿子,女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继续拿起镰刀挥舞。
警报声由远及近的时候,是半下午。女人站起身子,看见不远处的麦场里着火了,两辆消防车正往着火的地方开。
女人看了一会儿,又蹲下身子割麦。她没有时间去想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天近黑时,原先齐蓬蓬生长着的麦子已经成捆的横放在地里,女人活动了一下她的胳膊,很欣慰地往家走。
厨房里,昏黄的灯泡照着被油烟长年累月熏黑的墙壁,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女人的二女儿靠着门发呆,大女儿缩在门背后歪着头发抖。其实,厨房很小,大小五个人在内,感觉已经是满屋子人了。
女人已经感觉到出了什么事,她把镰刀放在窗台上,穿过厨房,把孩子放在里屋的炕上,男人说了一句:你女女(大女儿名字)和几个娃把人家麦点着了。
女人来到厨房,蹲在地上,听那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怎么赔偿他们的话,她只是听,一声不吭。
一会儿,又来了三个人,分别是那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家属。那两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就跟着各自的家属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来到了女人家里,自称是县公安局消防科的,来调查纵火者的年龄和动机。女人从地里被叫了回来,她把躲在邻居家墙角的女女拉到两个穿制服男人的面前,那两个制服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于是,说了几句算是安慰的话,叹息着走了。
再一个画面出现的时候,是两天后的午后2点左右,太阳正晒得毒。再忙的庄稼人这时侯也需要下晌的,女人头上包了块湿头巾,继续割她的麦子。
几个七八九岁左右的男孩子急急跑到她跟前,女女跌进河里,已经快被冲到钻水洞里了,男孩子们气喘吁吁地说完又跑了。
女人的心紧了一下,提到嗓子眼那个地方。
她忽地站起来,镰刀掉在地上,背上的孩子哇地哭了。
女人回头看看了背上的孩子,又慢慢地蹲坐在地上,看着小河的方向,眼角抽搐着抽搐着,眼泪在眼眶里压缩着,膨胀着,突兀着,坠落到她的脸颊、嘴角,她擦了把眼泪,拾起地上的镰刀,更加卖力且近乎发疯地割麦子。
当天夜里,女人坐在一个新起的小坟堆前,流尽了眼泪,娃呀,不是妈狠心,那个地方比这个地方要好过的多,你去了那个地方,妈再也不会担心你第四次跌到河里了。
你睁开了眼睛,睫毛处有湿湿的感觉,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闭着眼睛絮叨呢,你也不知道絮叨完了,你的脸上怎么也就横陈了涕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