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不起,-刚才和我说话吗?我有点失神了。”烬天的微笑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
葬月垂下眼睫,欲说的话吞回肚子里“没什么”此时她的眼中盛满了忧伤,只属于烬天的蔚蓝色的忧伤。
葬月记得烬天说过,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神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抬头虔诚的看着神像。
那一刻,葬月真实地感觉到,烬天的内心在矛盾中苦苦挣扎。
葬月突然抱住烬天,紧紧地依偎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落在烬天那沉如天幕的黑色圣袍上。
神啊!如果可以,请让我代替烬天承受这一切,如果有一天他无可避免地要承受神的愤怒,就请让我代他赎罪,代他毁灭!
葬月望向遥远的星空,心中默默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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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曦,海面上飘浮着的薄薄晨雾渐渐淡了开来。几道朝阳的红光,冲开天空氤氲的云层,从柔和的晨雾中射出。
大海上偶尔传来几声海鸥的啼鸣,离沙滩不远的海岸上遍植着葱翠的树木和各色植物,细柔的草绿得耀眼。
今天是星期三。
星期三是代表奥丁的日子,选择今天为转世的奥丁神举行gungnir(注)接受仪式是一直以来保留下来的规定。
因为转世的奥丁今天刚好满七岁。
奥丁神的转世不是在七年前被烬天杀了吗?今天这无论如何也不能逃避的盛典,烬天将会如何应付?
今天真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这么好的天气会一直持续下去吗?伶牙望向远方天际大片的鱼鳞云,有鱼鳞云,表示明天会有暴风雨。
伶牙无暇再多想,因为再耽搁下去他就要迟到了。
他对身后一名漆黑长发的女子说道:“樱,虽然只是个仪式,但我需要穿上。”
黑发的女子嫣然一笑,化作一道闪电,电光过后,一副盔甲在空中迅速分解,仿佛有生命般逐一穿到伶牙的身上。
伶牙随后转身飞奔上石阶,往神殿方向跑去。
高耸在圣域最高处的雄伟的奥丁神殿,在巨大石柱群包围下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数千战士整齐庄严地排列着队伍,洪亮的钟声在圣域上空久久回荡。无法进入圣域的人们,在圣域外面虔诚地伏拜。
神殿外壮丽宏伟的高台上,戴着青铜面具、穿着黑色圣袍的烬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广场上的数千战士们。
在庄严的鼓声之后,一个戴着黄金面具,身着盛装的孩子缓缓步向高台。
烬天将手中象征权力的长枪台呙平举,单膝跪地。
排列着队形的众战士,此时皆虔诚地伏地跪拜。
孩子步伐缓慢,仔细地踩上相对于他而言有些高而又漫长的石阶,绣着美缓图腾的华丽斗篷在他身后拖着。他走到石阶的尽头,在那个高台上站定,然后面对烬天。
“伟大的奥丁神,请您接过这枝由世界之树做成的长枪,当它掷出时,会发出划过空际的流星,这枪是无上神圣的,一旦对着此枪发誓,便不能再反悔,我谨代表您所有的战士对着此枪发誓,我们将用生命守护伟大的神-,必要时不惜牺牲一切!”
比高台矮一个石阶的平台上,伶牙、烟烟罗、胧目三个人身着战袍,单膝跪地,听到烬天的话,同时将左手置于胸前。
孩子从烬天手中郑重地接过象征权力的长枪,转身面对数干战士,高举手中的长枪剌向天际。
战士们的情绪立刻沸腾了起来。
葬月跪在烬天身后,她偷偷抬起头向伶牙看去,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垂首。
伶牙应该知道,面具下的那个孩子其实不是真正的奥丁神转世吧。
但他没有做出任何不适宜的举动。
谢谢你,伶牙!葬月在心中默默地说。感谢你放过一个背叛神明、万劫不复的罪人。如果有一天你终于无法再忍耐了,就请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我葬月的身上吧。
一道阳光从云层间隙照下,落在高台上那个七岁的孩子身上,犹如一道华丽炫目的伤痕。
葬月清澈的眸子里渐渐漫起一层细小的、透明的忧伤,在她的瞳孔中,机械地映着眼前的一切,整个盛典的过程,在她空洞的头脑中晃过。
所幸,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盛典顺利结束,完美地落幕。
注:象征奥丁权力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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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葬月的脑子渐渐变得清醒,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僭主厅,她不记得盛典是怎么结束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她看到已经拿掉面具的烬天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的眼睛,在背光的时候,就像会吸收黑暗一样。
发现了烬天的目光,葬月低下了头,烬天可能已经看了她很久了。
“-有心事啊?葬月。”烬天微笑着,声音很温和。
葬月很奇怪他怎么还笑得出来。“那个孩子是百百目吧?”
烬天的神情在黄昏背光下看得不是很真切。
他注视了葬月很久,才说:“那是万不得已的。”
“难道烟烟罗不会发现吗?”
“我不是大意的人,百百目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发烧睡觉的,现在那孩子继续在东神宫静养,今天对他来说,只是空白的一天。”
葬月想起了盛典上行为举止稍显呆滞的孩子。她不知道烬天对他做了什么,让精灵古怪的百百目能像一具木偶一样地任由他摆布。
哦,对了,百百目本来就是属于烬天的。
“烬天,我害怕”葬月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就算是天塌了,也是先砸到我烬天头上,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烬天抱住葬月,感到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如风中的银杏叶。
“事情不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神会愤怒的,烬天,回头好吗?向他们伏罪,或许还来得及。”
烬天微笑“回不了头了,这是条不归路,至于所谓的认罪,那种东西只是多余。”
烬天平静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害怕,但那份故作的镇定下面,却隐藏着巨大的波涛。身为一个战士,有战死的勇气,但是否有正视自己的勇气呢?
葬月绝望地凝视烬天,她无法改变这个男人的信念,她现在只能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把这条路走下去,也许他们会死在半路,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爱着一个人的极限,简直已不像是爱,而像是一种疾病,不知道这样的力量可不可以超越死亡?
黄昏的光线下,烬天轻轻拉过葬月,低头亲吻她。
甜蜜的吻就像浓滑的朱古力,理所当然地在舌尖融化。
她棕色的头发和他的蔚蓝色长发像水藻一样纠结缠绕
暗夜的风吹起曳地的窗纱,穿过寂静的殿堂,带来夜合欢的暗香。
芙蕾雅芙蕾雅
谁?谁在说话?葬月的脑中突然出现幻听,有个人在她耳边说话!葬月推开烬天,凝望四周,空无一人,但却有股不明的惶惑在心底泛起涟漪。
烬天不明所以地望着葬月,她怎么了?
葬月看着他不解的神情,有些不安。烬天没听见刚才有人说话吗?
芙蕾雅!斑贵的女神,请不要把自己的身体让人类来触碰
萦语的声响包含母亲的温柔与关怀,晚风轻轻奏出月夜的天籁,就似亲吻着自己女儿般,温柔醉人。
“谁?谁在说话!”葬月紧张地抓住烬天的衣服“烬天,怎么会有人?”
烬天吃惊“葬月,-胡说什么?”
“烬天、烬天!我听到有人说话,真的有人!”
烬天叹了一声,抱住葬月“对不起,葬月,都是我害的,让-现在都有点草木皆兵了。”他亲吻葬月“-太紧张了,我说过,只要有我烬天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到。”
“烬天,我想去东神宫看百百目,一起去好吗?”
“他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对他使用了一点点意识流,睡一觉就没事了,我没有伤害他。”
“可是我心里很不安,烬天,你也一定觉得那孩子可怜吧?去看看他好吗?”
烬天略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把面具从地上拾起。
“烬天,不要带随从了,我想,你以他父亲的身分去看看他,而不是以僭主的身分,好吗?”
烬天愣了愣,的确,百百目大概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父亲呢!
他点点头,将面具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