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选老师坐在第三台校园的最东头,手握板胡,拉的正起劲。只见他双目微闭,随着弓的徐急顿挫,老师的头也也或俯或仰摇着。
老师陶醉了。
我听呆了,脚步不知不觉地移向老师。直到老师的琴声嘎然而止,我才清醒过来,我已经走到老师身边了。
老师抬起头来,问:“好听吗?”
我使劲点点头。
双选先生仰望着天空。一只大大的苍鹰在瓦蓝透亮的天空中盘旋着,显得那么自由,那么舒展。离我们不远处,一棵老干虬曲的榆树上,几只麻雀正在说着悄悄话
从那天开始,我在心里对双选先生更加敬重了。
六
那时的我,整天无忧无虑,只知道怎样把学习学习搞好。对班上和学校的其它事情好像很不放在心上。加之家庭成分在初中阶段也已经不太重要,除了开学报名时班主任问过之外,再也无人提及。不管怎么说,我应该在好学生的行列中。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给了我不小的打击。
有一天,班主任告诉大家,学校的团组织要吸收一批新团员。要求每个同学在近阶段各方面好好表现,争取加入共青团。我当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在小学,由于我家是地主成分,我就没有当上“红小兵”(后来恢复成“少先队员”),每年学校举行庆“六一”活动时,我因为没有红领巾而被拒之于庆祝队伍的门外,我只能悄悄的躲在教室的角落,偷偷地抹着眼泪,听窗外全校同学一遍又一遍呼喊震耳欲聋的口号那一份尴尬、无奈和打击以及对我幼小心灵的伤害,真叫人难以忘怀啊。我想,现在我家已经变成“新社员”了(在爷爷的地主分子平反以后,我们家就被确定为“新社员”),加上我学习和各方面表现又不错,加入共青团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几天,我几乎夜夜都梦见我成了共青团员。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记得是一个星期二的早上快要下自习时,班主任走进教室宣读了新发展的团员名单,全班有二十多名同学榜上有名。要求这些同学抓紧时间集合,到公社的礼堂去进行宣誓仪式。
“没有我的名字,我没有当上团员。”我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强忍着不叫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十几分钟以后,我看到大约近100个新团员在老师的带领下,打着红旗,迤逦行进在对面的山路上。我能想象出他们肯定表情严肃而心潮澎湃。我甚至想着班主任走到半道才发现我被漏叫了,他会赶紧打发一个跑的很快的同学来教室通知我,让我去公社的礼堂,去参加新团员的宣誓。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队伍消逝在山路的拐弯处再也看不见了。我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那天上午,班主任和另外几个老师带着新团员宣誓去了,只有双选老师在照看着我们初一级。记得他走进我们班的教室时,他看见了我,很惊讶的样子,说:“你?”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我完全能够想出来,那句话应该是:“你怎么没去宣誓?”因为,在双选老师的心目中,我已经够一个合格的共青团员的标准了。
那天中午放学时,他叫住了我,说:“你应该能加入的,我了解了一下,可能是你家的成分问题。别泄气,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下一次,会加入的。”
下一次,下一次在哪里?我的三年初中上完了,学校再也没有发展过一次共青团员。
在我人生最美好的年代,我没有带过红领巾,没有成为共青团员,那个可怕的时代给我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烙印。不论怎么说,这应该都是一点遗憾。但是,一想到阶级成分很好的双选老师的安慰和鼓励,我曾经受到的歧视和伤害也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