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你是万不得已

    　　长余是她妈给起的。因为在儿女已有的情况下，又跑来了个她。其实把“长余”改叫“多余”也合适。

    长余生得一般，但很耐看，高高的身材，修长的双腿，让人以为是模特公司里的呢。

    长余三十出头，穿着打扮和同龄人一样，不特殊也不落后。

    长余在当姑娘时比现在更苗条，更精干，走路打着颤，照着影子走，见人很会笑，口很甜，不叫大小不开口。

    长余生长在一个山石脚下，石窑洞里。据说山上的石头是铁矿，一夜之间，县城的铁厂开进此村，并驻扎下来，开起了所谓的选矿厂。

    原先安静的只有唤孩回家，鸡鸣犬吠猪哼的声音，变成了现在热闹的机器的隆隆声，连夜也再没有了寂静。就像晴天炸了个响雷，使农村死水一样的生活扔进一块石子，溅起了层层涟漪。

    当然，在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里，接受机声的同时，欣赏着羡慕着三倒班吃供应的工人们，牛皮地穿着蓝帆布工作服上班，下班后牛皮地换上西装打扑克、下象棋、打蓝球，让那些一心低头修理地球的男女们好不眼气，大开眼界，个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再难受再心动也是农民。农闲时，全村老小男女姑娘媳妇成群结队勾肩搭背你拉我扯地嘻笑着往工厂里瞧，长余就像倾巢出动的蚂蚁中的一员一样，游窜在这密密麻麻尽是人头之中。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领导人物给工人开会，倒不清是哪里话说得很好听，工人们像坐在教室里听讲课的学生一样用心听，她感觉和她上课的小学老师差不多，比村里的队长强多了。

    长余跟着大伙每天晚上去看唯一的只有工厂才有的一台小电视，里面的人、动物、花草不管什么都跟真的一样，她闹不清是怎么装进去的，看着领导孙悟空似的一动就变成了别的东西。她真的委想弄明白，就是不敢问。

    其实，长余很聪明，读书时时老师经常夸奖，可还没没读完小学，她妈就让她回家喂猪喂羊喂鸡。可她也听说山外的世界很大，想长大了一定去县城转转。

    长余慢慢和领导熟悉了，问领导这，问领导那，领导一点都不怕烦，别看领导大她十多岁，可一点都不显老，而且很随和。

    领导眼中的长余是个老实本份的姑娘，虽是农村女孩，可什么都长得和城里的姑娘们差不多，该凸的部分很是分明，领导的这一发现，使自己吃了一惊，马上把调出去的眼睛拽了回来，心咚咚地像小兔在乱跳。

    长余看到了领导的不自然，像普通农村害羞的女孩一样脸红了。长余想，城里人和农村人就不一样，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说。农村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没有对着自己的长辈，想往出抡就没遮没掩的往外扛。就凭这一点，她就喜欢城里人。

    长余失眠了，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领导，偶尔也有他手下的工人们，他们太了不起了。会开机器，会开电视，有的还会修收音机，他们会的太多了。特别是领导，一往工人前面一站，开会时个个把耳朵竖得直楞楞的，把口抿得紧紧的。她太佩服领导那滔滔不绝像夏天发洪水一样的声音了，响而且亮。一想到领导就心跳而且想唱，好似有一缕春风从心底什么地方升起，飞呀飞，飘呀飘，一下就飞到领导那里了，似看到了领导写字、读书，还有修电器。

    有人给长余提亲来了，媒婆上门的次数多了，妈非让她看看男方不可。一看，她把个脸变得像天阴了快要下雨似的。她妈开口就骂，怎的，你等着拿牛槽扣呀，是不是？尽管她知道妈妈说的意思是不嫁的女孩死后会拿牛槽扣，她不是不想嫁，嫁就嫁个像领导一样，哪怕差一点也行，可妈妈非让她去那跌死松鼠弯死蛇的一天只见半天阳光的山洼里，她不想去，真的不想去。山洼里的男人再有能耐，见识有限，不就是青蛙坐井观天吗？他能和领导比？还是能和工厂的工人比。领导太厉害了，什么样的新鲜事他都知道，说时，瞟上长余一眼，让长余激动好半天。

    长余给领导和工人们洗衣服烫衣服，关系非常融洽，情同弟兄姐妹，工人们也习惯性地跟她开玩笑，她吃亏时总会拿眼去求领导救她，领导总会笑笑说他的部下，像呵护小妹妹一样疼她爱她关心她。这是长余的感觉，是长余自身的感觉，不知道领导是怕得罪父老乡亲，还是怕赶跑一个给他们带来欢笑的小妹妹，更何况还能帮他们干他们最不愿干的活——洗衣服。

    村里第一次唱大戏，占地方成了村里人的当务之急，长余没忘记给领导占地方，开戏了，长余和领导挨在一起看戏，长余心里幸福得什么似的，听领导者给她和周围的人说戏里的故事和戏里所讲述的历史背景，才使他们有滋有味地看进戏里去。

    没有想到，庙会的第二天，上午正唱打金枝，领导的老婆在长余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揪住长余的头发照脸劈头盖脑打下去，唱戏的演员停了戏跑出前台，看戏的哗地一下全都站起潮水般地跑过来看她们的撕扯，长余闹不清认不得这个女人为什么打她，而且骂得那么凶打得这么狠，凭着平时拉大锄扛石头的身体把个认不得的女人打翻在地说，为什么打我？躺在地上的女人说，你勾引我男人。长余说，我没有呀，我对领导像我亲哥一样。地下的女人爬起说，谁信？长余说，我信。领导听说此事来到现场拉着老婆回了宿舍。长余妈妈来到戏场，骂得别提有多难听。让长余去死，太丢人了。长余的心里委屈得就像谁拿刀子剜她的心。她不能这么算了，她的名声毁了，还要脸干什么？她三步并成两步向领导宿舍走去，俩个人像斗败的公鸡，吵得打得面红耳赤，两条胳膊像一对鸡翅随时准备出击。城里俩口的战争，长余第一次见识。她像泄气的气球肚里的气跑得无影无踪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在心中为他们加油。在他们休战的缝隙里，刘胡兰似地挺着胸膛走进去对城里的女人说，你把俺名声坏了，你赔。城里女人已领教过农村女人的厉害，往后倒着说，那你为什么给他洗衣服还送好吃的。长余说，我爱见领导哥有文化，想听领导哥的一肚子故事，就这。长余盯着城里女人，城里女人说，没这么简单吧。长余说，就这么简单。现在我要问你要你的丈夫，是你推给我的，而且非要不可。城里女人看着村里长大的女人发起了呆。然后哭哭啼啼退回到城里。

    长余无所谓，别人咬舌根咬去，可就是受不了她妈妈的数落。

    哪个人不把名声看得比生命都重要，更何况是封闭已久的山村。这一打不要紧毁了长余，连她的家里也跟上丢尽了人了。

    长余就不依不饶，破碗破摔地找领导，说，怎办？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找也得找不找也得找，媒是你老婆做的，怨不得谁，谁让你没有好好教育你的老婆。长余就哭，领导最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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