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不会相信面前的这段时间是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当堂妹给大哥擦洗身体更换衣服说他喝得太多了催着他去医院打点滴的时候,大哥没有想到这是他41岁生命最后的回光。他说,我不换,我明天再去医院。但仅仅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在意料不到的突然中——其实也是一种缓慢,一种生命剥茧抽丝的缓慢;一种平静,因为谁都没有往那方面想,所以,谁都不觉得的紧张——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
也许,真的是因为太突然了,他甚至都没有想好最后应该给这个世界,给他亲人留下一句什么话,甚至包括他最最挂念的女儿。反正,他最后是一句都没有说,就眼睁睁地瞅着自己走了。也许,在那些醉眼惺忪或异常安静无法入睡的黑夜,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己的死,想到过死的时间、地点以及最后那一句话。但他一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离开世界的。就像无法理解我们的命运一样,我们也猜不到自己的告别方式。
事后,一个很会说话的村人,在听了大哥的死讯后,在僵住了近一分钟的笑容之后,他突然很轻松地说:喝醉了酒的人,走得是最幸福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死。也就是说,他是在一种接近于沉睡的安详和无知中离开人世的。虽然我相信大哥那时候是清醒的,但我仍然相信他的离开是安详的,因为他一定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面前的那段时光已经是他生命最后的回光了。也许他的确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也得不到人们的应有的尊重,甚至,他的确有点多余,但他有酒,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乖巧聪明的女儿,我想,就这些,他也不会把面前的那点时光看成最后的告别。他也许没有想过要长命百岁,但他一定不会想着要这么草草地结束走完生命的路程。
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亲人和朋友。大家好像辩解似的说,他这个人,没有人说他不好,真的没有人说他不好。甚至,村里人今天早上还在念着他是怎么怎么好的呢。在我的记忆里,大哥也是好人。他勤快、热心、善良、大方。那时候在村里,不管是小孩子还是老人,都希望自己的眼前能突然出现他的身影。他的心特别的轻,他的手脚特别勤快,不管谁叫他干什么事情,他总是二话没说,拔腿就走,转身就干。他不知道,好人也许不一定就没有好报,但好人一般是想不到自己的将来的。好人的将来往往是被他人更被自己忽视了。
在远离村子那个停着他尸体的亭子里,我不由得想到大哥许许多多的事。烛光在风中有点摇摆,寒气从四面的山上和荒野里渗了进来。在寂静中,可以听到奇怪的鸟叫声,甚至,一只野山羊躲在对面山上的灌木丛里断断续续地叫着,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也许,对于荒野中这片通宵的亮光,它也感到惊奇不已。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大哥冰冷的尸体就只好停在这荒山野外的亭子里。在今天,上无片瓦的人也许不多,但我们也不少见。这个亭子我们原来并不陌生,小时候,我们从镇上或乡里回村里,都要在这里歇歇脚甚至会玩上一阵。但是现在,整个村子都搬空了,去村里的路也都被野草吞没了。这个亭子,更多的时候成了鸟儿和野兽歇脚的好地方。后来,大家说我胆子真大,他们有事出去了,我一个人也敢呆在大哥的身边。他们不知道,我没想到害怕,那会儿,我看着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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