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绾起,木簪平插,随风拂动的衣袂带着月色,将她秀挺清丽的身段衬得皎洁。
走过了几条长街,她来到了一座酒馆前。这座酒馆是三年前开的,酒馆的掌柜名为范二。老井城本就以酒闻名,这家酒家做的不大,生意只算不好不坏,并不兴隆。今日不知为何,酒馆关门得极早,裴语涵走到门口,看着降下的酒旗和紧闭的屋门,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敲了敲门。屋内的范二刚刚挑起了灯火,他将柜子里的银钱倒在了桌上,算着今日的收成。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三年里经常会有,常常让他夜半惊醒。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刚刚清算完一日收银的范二心忽然收紧了,他心情本就有些乱,此刻更生了些无名的烦躁,他大声道:“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敲门声又响了三声。范二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是哪位老顾客,为何敢如此不知好歹?“今日歇业了,听不懂吗?”敲门声再次响起。范二霍然起身,走过去拉开门栓,恼怒道:“我说了”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裴裴裴仙子?”裴语涵冷漠地看着他,道:“王酒,多年未见,老井城的日子过得还适应吗?”那一刻范二思绪僵住了,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门前的女子,握着门栓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本名王酒,许多年前的试道大会上,他不知哪来的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窥了当时清暮宫主陆嘉静的裙底风光,他一度引以为傲,处处与人分说,甚至有许多人还将他奉为贵宾。
这样的状况一直到四年前,修行界天翻地覆,阴阳阁阁主身死,玄门衰落,剑宗又骤然崛起,风头无双。他忽然有些害怕。在担惊受怕一年之后,他偷偷来到了老井城,易了容,化了名,开了一家小酒铺,一晃三年。他的名字里有个酒字。
他又爱饮酒,他总觉得自己与酒天生投缘。这三年里同样无事发生,他一度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平日里的担惊受怕或许只是多余的,而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又会一遍一遍地想起当日的场景,想起那青色裙袂下绝色的春风。
直到今日,他打开门,看到了门前的面容冷漠的女子,听到了自己忘记了三年的真名。他有些慌乱,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子亮了一些,像是抓住了溺水中的稻草,有些结巴道:“裴仙子
你你是新律的颁布者,其中便有不可私闯民宅一项更何况,当时也算是你情我愿,按照新律你不可对我做什么,何况你更应以身作则!”
王酒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他死死地盯着裴语涵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些情绪,但裴语涵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柄匕首,扔了进去“自刺双目,饶你不死。”王酒身子往后缩了缩,看着落到地上的匕首,咽了口口水,颤声道:“新律上说”裴语涵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王酒立刻噤声。
“新律还有三日。”裴语涵淡淡道:“你本就罪不至死,我也不希望你刻意寻死。”说完之后,她再没多言,转身离去。王酒愣了许久,一直到那雪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视线下移,颤抖着跪了下去。
捡起那柄寒芒森然的匕首。这日的酒家中,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撕裂了夜色,久久不散。王酒跪下地上,匕首落地,双手掩面,不知是哀嚎还是痛哭,满手鲜血。
裴语涵听着那遥远的惨叫声,挥袖打散了一缕悬停在酒门口的剑气,她再没回头,一直到了老井城外。老井城在黑暗中巨大的轮廓,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声叹息。老城古静。焚灰峰一峰独恃,傲立夜色,峰顶浴着月光,灰白的草木反射着银芒,望上去竟像是陈年的雪。
以焚灰峰为主峰,周遭山脉宽阔高耸,有的遍布草木郁郁葱茏,有的寸草难升荒石嶙峋,有孤峰巍峨,有裂谷深峡,而那焚灰峰下的两座悬崖畔,连着一条铁索吊桥,吊桥两岸皆是庄严楼阁。
此刻哪怕入夜,依旧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两座巨大的楼阁仿佛悬空而建,无声漂浮。那便是阴阳阁。临近焚灰峰,便有大河之声拍岸而来,夜虫低鸣在耳畔幽幽不绝。
季修总是喜欢欣赏阴阳阁在夜色里灯火辉煌的模样,它雍容庄严,哪怕如今声势大不如前,依旧散发着高居世外的神秘和强大。
季修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小侍女,侍女双手篡着衣角,跟在他的身后,低眉顺眼,连走路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季修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如今已经迈入九境,在阴阳阁中身居高位,此刻双手负后远眺夜景,气度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