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有接引他的人迎面走来,“我是Town先生的助理肖恩,您是……”肖恩看到了他手上的玉扣,笑道,“原来是我家大小姐的朋友。”
男人的眉尖微不可察地耸动了下,眼窝之下的阴影更深,“你家大小姐?”
肖恩抬手,礼数周全地把他引进了这座宏伟壮观的建筑。教堂的穹顶极高,视野开阔,设计繁琐却精妙,在西方古典美学的底蕴外蒙了一层神秘的宗教面纱,这座教堂据说是由米开朗基罗亲手设计的,也是他穷其一生也没有完成的、最伟大辉煌的作品。
男人的黑眸倒映着色彩斑斓神圣的墙壁和天窗,正出神,忽听肖恩回答道:“是,您手里的东西,是我家小姐的。”
饶是霍无舟已经猜到了,却还是在对方亲口说出这番话时,震惊得失语。
“穿过前面的走廊就是花园,圣座身子不适,不能见客,您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和我家先生说。”
霍无舟颔首,再一抬眼就看到了花园小径的尽头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年纪大约能做他的父辈,却不像其他的老人,看上去苍白又枯竭,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只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俊美,五官立体又深邃,依稀能看出当年非凡的容貌和沉静下来的气场。
不过,他的胳膊上好像缠着绷带,绕上了半个手掌。
“霍格尔。”
男人淡淡开腔,叫着他的名字。
霍无舟推了下眼镜,藏匿住打量的目光,“唐先生。”
“有什么事?”唐季迟问完这话,忽然想起,他是来找自己妻子的,眉头轻蹙,“和我说也一样。”
因为警卫人员的疏忽,姗姗前两天险些在德国遭遇不测,而他手底下的势力这两天正在经历一场大洗牌——唐家出了内鬼,他正在逐一清查,不敢贸然启用任何人,只能带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亲自深入敌腹,把她救了出来,马不停蹄地带回梵蒂冈修养。
这边是禁止交火的区域,无论是安保还是医疗都比其他地方条件好上太多。
那女人却逞强的很,受伤也不耽误工作,他为了这事已经和她发了一下午的脾气。
江姗这才妥协了,答应他这几天暂时就不接见客人,专心养伤,还回绝了不少人的探望,谁知,却迎来了这么一位。
唐季迟看到他手上的玉扣就知道,这个人,不能不见。
霍无舟道:“唐先生,事发突然,我就长话短说了,她让我带着这个保险箱尽快找到您和唐夫人,要来那枚真正的玉扣打开保险箱,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唐季迟看着他脚边的箱子,似是随口一问:“她人呢?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霍无舟比他还惊讶,“她也来了,您不知道吗?”
话音一落,男人的目光倏地冷峻下来,“你说什么?”
他沉声喝问:“她去哪里了?”
眼下时局动荡,言言在电话里说她怀了身孕。
怀了身孕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陆仰止也不管管她?!
霍无舟的眉头一寸寸拧紧,“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我也联系不上她,不过,她最后一次联系我的时候,IP是在英国。”
“糟了。”唐季迟的表情严肃。
身后忽然传来冷静而有条不紊的吩咐声:“肖恩,马上去确认Town家老宅的情况,杰弗里带人想办法追查她的去向,带着医生一起,以防万一。福特,把我锁在柜子里的玉扣拿出来,立刻去。”
这声音,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霍无舟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披着外套的女人坐在轮椅上,海拔比他们这群男人矮了许多,气势却压人得很。
她是十分传统的西方人五官,发色和瞳色处处都彰显着她与众不同的贵族身份。
唐季迟一见她,先前还不动如山的俊脸顷刻间就沉了一半,斥道:“我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呆着?”
女人皱眉,语气刻板又强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告诉我万一言去了英国,你打算怎么跟我交代?”
Town家老宅,是唐季迟最先弃守的城池。
因为只有跳出那个框架,才最能看清局势,才最能出其不意地杀他一个回马枪。
效果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内鬼”就漏出了马脚——
墨岚。
这么多年来唐季迟一心辅佐江姗,很少插手家里的生意。
家里有那么多堂叔表舅帮忙打理,他早就甩手不管了,挂个职位也不过因为自己是长子长孙,对家里还有一份责任在,又怕哪天姗姗万一遇到困难需要助力,他辞去家主的位置便无法再替她说话。
后来有了墨岚,他就更不闻不问了。
原以为那小子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他的心思全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这些年他私下里集结了唐家大部分势力,一点点渗透了整个董事会。
唐季迟发现不对劲了,也不能大动干戈、立即下令彻查。
因为那小子精明得很,为了抓住他的把柄,唐季迟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徐徐图之。
女人发完一通脾气,肖恩就回来了,“回圣座,大小姐她的确在英国。”
江姗猛地一拍轮椅,也不顾腿上的伤势,怒道:“这个没用的,就只会给我找事!一句话不说满世界瞎跑什么,哑巴了吗?”
男人薄唇翕动,吐出一句:“我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她给我打过电话,大约是想跟我说这个。”
江姗看向他。
唐季迟继续道:“不过那时候你遇险,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接。”
江姗,“……”
“至于她为什么要过来。”唐季迟的手掌按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不顾霍无舟和助理们还在场,俯身与女人冷淡的视线保持齐平,语调沉缓地问,“姗姗,你是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过来吗?”
话音一落,不止江姗本人怔住了,就连几步开外的霍无舟都无声攥紧了拳头。
“墨岚就算再蠢,也知道教廷是他得罪不起的。同样,我这么轻易就把你救出来,说明他绑了你也不是用来威胁我的。”唐季迟娓娓道来,每个字都像细细的针,在无形的薄膜上戳破一个洞,“那你说,他为什么胆大包天要去绑你?”
轮椅上的女人没吭声,脸色忽青忽白。
霍无舟也愕然不已,墨岚,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墨岚?!
他为什么胆大包天要去绑架堂堂天主教的教皇。
答案显而易见。
——为了威胁老祖宗。
“言言是为了你才过来的。”男人直起身体,“这是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想不想承她这个人情,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从小被她狠心放养在国外的女儿……
女人握着拳,美丽的脸上再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微微的苍老和茫然,“我不懂。”
“你把你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家族和教廷。”唐季迟的手掌在她头顶抚了抚,“不懂很正常。”
就连他,也花了将近半辈子,才逐渐走近了她的心里。
可是时至今日,唐季迟仍然不敢确定,如果有一天他和她的家族、事业发生了冲突,她会不会想曾经无数次选择后者一样,同样眼镜也不眨一下地把他丢弃。
“那,现在要怎么办?”霍无舟焦灼道,“你们难道不管她了吗?”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江姗低着头,“墨岚和季迟的事,是他们集团内部的事,季迟的叔叔伯伯也占了集团不少股份,他们支持墨岚,墨岚的存在的就是合法的。我们师出无名,没道理去逮捕他。而梵蒂冈,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发动战争的国度,你明白吗?”
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发动战争的国度。
霍无舟笑了。
说到底,还是唐言蹊在她眼里值不上这一场动乱作为代价。
是,一人的性命确实比不过万民的福祉。
但是这话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来,还是太令人心寒。
霍无舟忍不住闭上眼回想这半年来的一切,在心里无声自问,为什么,每次被牺牲被放弃的,都是她?
良久,他冷声道:“那墨岚绑架教皇——”
“这件事我不想再听到。”江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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