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逢囍事千杯少

>     江峰突然岔开话题，“科长，吃饭那会看你喝醉了，被抬走。刚才估计在休息，我现在给你汇报一下吧。咱们零售部的同事们吃了饭，各自照了会相就走了。会计部的同事下午有培训，也先走了。你也知道，徐行长不喜欢打牌打麻将，他说怕被侯行长抓住，于是先走了。包间里面现在倒是被来了的支行长和分行领导们给占了，现在应该激战正酣。”

    当年在校来南门支行实习那会儿，江峰就到了丁一阳的公司部。短时间的接触，就让丁一阳觉得这小伙有他当年刚参加工作时候的干劲和眼力。就刚刚短短几句话，就简单交代了支行各个部门对自己这次婚礼的态度，和到场的人对自身前程的积极程度。明明现在一茶坊都是惠商银行西城分行的领导，大部分零售部和会计部的同事却习惯了安于现状，只求周末能好好休息，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加深印象的机会。公司部的几位同事，倒是借这个机会，好好地露了露脸。徐行长依然那样的特立独行，不会在意去贴谁的脸。自己有的是资源和能力，自成一派。加上本来已经年长，也干过不少部门一把手的岗位，现在是桃李满天下，有的是底气。反观坐在大厅的刘艳却实在可怜，一屋子的包间，这么多麻将桌、牌桌，一个拼桌的位置都没有讨到，看来大家和她保持距离，也算是人心所向啊。

    丁一阳给还留在大厅喝茶的支行同事们掺了茶水，看到斯薇那头还在和西城银行的同事们聊天。想到曾经，自己正是在西城银行工作的三年时间里，有幸认识了斯薇，才得来了今天的幸福。仔细望了望，那么多认识的老同事在那边，转身和惠商银行的同事们告辞后，丁一阳向西城银行人群的方向走了过去。

    “哟哟哟！咱们的新郎官来咯！”

    “哈哈，还是那么帅。”

    “之前在咱们西城银行的时候，就已经帅出名了好不好？”

    ……

    曾经丁一阳可是西城银行出了名的对公客户经理，不光是颜值高、做人到位，而且总能上报一些知名的、金额大的、复杂的重点项目到总行授信审批部。由于次数多，给总行许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是让所在支行对他重点培养。也就在接近提拔支行公司部科长助理的时候，他突然从西城银行辞职了。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小子当时已经和总行授信审批部的斯薇好上，担心两个人都在一个单位、条线上又有关联，会影响到彼此的发展。在收到的四家银行offer中，他最后挑选了规模最大、最知名、最难进，同时也是竞争最激烈的惠商银行。

    周边的人常说，有从惠商银行跳槽到西城银行来当领导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跳到惠商银行去。大家都不看好他，不过也就短短三年时间不到，丁一阳便从一名实习对公客户经理，做到了现在的支行公司部负责人。对外，有的习惯叫丁经理，有的习惯叫丁总，不过基于惠商银行国有的背景和历史渊源，大家还是爱叫他丁科长。

    丁一阳一脸感动地走到一名秃顶的中年男子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说到：“虎哥！好久不见！”这位“虎哥”，便是曾经丁一阳在西城银行的老领导——肖虎。曾经是自己所在的西城银行西都支行的公司部经理，当年在竞聘的时候被下了黑手影响了发展。目前的肖虎可是风生水起，换车换房，还挖了不少西城银行的得力干将走。

    中等个头、身材微微发福的肖虎，拍了拍丁一阳的肩膀，“小伙子，我就说当年我没看错吧，肯定不能让你埋没在机房里面啊！你看，现在业务做得好，老婆也找到了，而且还是咱们总行大名鼎鼎的行花哟。哈哈哈，不错不错，刚刚在台下，听你这么意气风发地讲话，虎哥我是真高兴啊。”

    都说人生要遇到贵人，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丁一阳也常给斯薇说，当年要不是肖虎看上自己，学计算机出身的他，估计一辈子都得待在机房里面了。当然丁一阳自己的努力，他倒是常常一笔带过。

    大学学计算机的他，没有关系照顾，好不容易考进银行工作，那当然得从柜员干起。幸运的是，柜员3个月不到，就来到了科技部门去守机房、修电脑。但一直对企业经营充满兴趣的他，常常利用到辖区各机构维护电脑的机会，拷贝了不少客户经理写的企业授信调查报告。在自己一个人通宵关在机房守夜，或者节假日值班的时候，偷偷比照着对公信贷的教材和行里边的规章制度去学习。有了这样日积月累的理论和实践基础，任何一个机会，丁一阳都不可能错过。在一次给那时还是支行公司部经理的肖虎修电脑时，两人聊着聊着，竟然一见如故。于是不顾行领导和人力资源部的反对，肖虎硬是把丁一阳拉到了自己的公司部，当关门弟子来培养。

    就在部门里的同事们还在打赌，这样一位刚刚才给自己修了电脑的技术工人，什么时候会自暴自弃的时候。肖虎竟然放手让他跟进所在支行成立以来的第一笔上市公司股权质押贷款，在和其他银行的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并且做成了！一战成名，没人敢再质疑这名技术工人。丁一阳让肖虎倍感自豪，不管到哪里都带着一起。

    时过境迁，短短两年时间，丁一阳进步神速，不管是业务水平、还是资源积累，和身边人的距离也越拉越大。最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西城银行，需要到更大的平台去施展才华的时候了。但对肖虎的感激之情，丁一阳从没忘过，每次逢年过节，都会拜候。

    “一阳可是常常提起虎哥啊，说没有虎哥，就没有他今天。”丁一阳被斯薇的声音从回忆里拽了回来。

    丁一阳连忙给旁边西城银行的老同事们掺茶倒水、点烟添水果。挨着打完招呼后，又转过来问到肖虎：“虎哥，听说你到担保公司了？还是融金担保，这家可是咱们西城民营担保公司里面的带头大哥啊！”

    肖虎接过丁一阳点上的烟，抽了一口，慢慢回答到：“是啊，我还带了不少你认识的老同事过去，怎么？有想法？副总的位置我可是一直给你留着的哦。”

    民营公司的副总可不比国有的少，这点丁一阳当然知道，“虎哥，你别笑话我了，我才跳到惠商银行几年啊？这么跳来跳去的，可是跳一家少一家啊。”

    肖虎拍了拍丁一阳的肩膀，笑了笑，“虎哥知道是留不住你的啦，不然当年你也不会抛弃我到惠商银行去的吧？哈哈哈，不过有什么需要虎哥帮忙的，随时打电话。”

    丁一阳当年在肖虎面前提出辞职，表面上他笑着替他高兴，下来却是听不少同事说，他喝了不少闷酒。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能把每一天在一起的日子，处融洽，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吧。

    眼看斯薇把西城银行的同事们都照顾妥当了，丁一阳和肖虎道了别，牵着斯薇往包间区域去了。

    丁一阳要了两条烟，挨着一个包间一个包间地给在座的惠商银行和西城银行、以及邀请来的各位领导们掺茶递烟，在对斯薇今天很漂亮的赞美声，以及对自己的讲话非常精彩的表扬声里，丁一阳和斯薇慢慢地来到了包间走廊的尽头，也就是整个环江宾馆最大的包间——“临江厅”门口。

    还没推开巨大的双开门，丁一阳就听到里面传来斯国恩那熟悉的、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自摸清一色！极品！关三家！”

    丁一阳和斯薇轻声推开门，便看到包间里侧，大腹便便、一脸富态的斯国恩正坐在面对大门的位置上兴奋地搓着手。坐他左侧戴着眼镜的短发中年男子，是西城银行行长——黄建军；斯国恩正对面身材微胖、头发花白，年龄偏大的男士便是惠商银行西城分行行长——侯向前，右侧的那位，在丁一阳进门的时候，只能看到背影，实在认不出来。

    四个人玩的是西城特色麻将——“血战到底”，斯国恩正好夺了魁，揣着手坐山观虎斗，一眼就看到丁一阳和斯薇开门进来，高兴地招呼道：“薇薇和一阳来啦。哈哈，酒品看人品，新郎今天可厉害啊，真枪实弹。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被你这阵势吓了一跳，还以为真的金枪不倒呢！”

    “哈哈哈哈……”麻将桌上的几位老哥对这样不荤不素的段子特别敏感，大笑着转过身来，看丁一阳和斯薇走近。

    斯薇走上前来按着斯国恩的肩膀说到：“伯伯你就不要逗他了，还金枪不倒呢？在你们几个老江湖面前，中午直接现原形了吧！倒在房间里面叫都叫不醒，这不，刚起床就过来关心您今天玩得开不开心了。”

    斯国恩看着斯薇说话，满眼的慈爱。几十年前结婚那会他就想要个女儿，结果倒好，一次就来了一对胖儿子。斯国恩和斯薇的父亲斯国强就两亲兄弟。父母走得早，两兄弟相依为命。长兄如父，对自己的弟弟斯国强，他是又当爹又当娘，把他一手带大，这弟弟也真还争气，念书考试样样精通。一路念下来，居然留在了西省大学当起了教授。斯国强也就一个女儿，看到嫁人了，今天在台下哭得稀里哗啦。斯国恩更是把斯薇视如己出。

    斯国恩看着牌桌说到：“今天日子好，我也沾了喜气，战绩可人啊。你敬爱的黄行长，和一阳紧紧跟随的候行长，都是管钱的主，全是铁公鸡，我就没想着能从他们身上拔到毛。不过薛总可就大出血咯。”

    丁一阳定睛一看，刚刚背对着他和斯薇这位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长辈，不正是时常在媒体里露面，西城市知名企业——三尚集团的董事长，薛祥贵吗？

    薛祥贵摆摆手，“老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出了名的肥兔，你就是故意拉我来宰的吧？先别说这个，今天的婚礼现场，可是让我印象深刻啊，侄女就不用说了，上次咱们见还在念书吧？进步真大啊，都出落成大姑娘啦。黄行长可是自豪得不得了哦。”说着他看着丁一阳，“不过，今天这侄女婿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参加了这么多场婚礼，也当了很多次证婚人，就你的讲话是目前为止我听过最精彩的！刚刚我可是给侯行长好好地吹了耳边风，这小伙子如果不重用，惠商银行可是要少一员大将哟。”

    丁一阳赶忙给长辈领导们掺茶点烟，弯腰回答：“薛董太抬举我了，我就一小辈，怎么敢当。我这不是听咱们侯行长讲话讲得多，现学现卖吗？您在电视上网络上才厉害，我还看到您和大伯代表咱们西城企业家，参加了这次西部论坛呢，媒体上可都有你们的精彩讲话。”

    薛祥贵听得高兴，指着丁一阳看着侯向前说：“你看你看，我说这小伙子，前途无量吧！”

    侯向前抽着丁一阳点上的烟，点着头笑眯眯地回答：“重用，重用。”

    黄建军倒是严肃着脸，认真地对丁一阳说到：“小伙子可不要骄傲自满！你可要对咱们薇薇好，她只要向我一告状，我可不管老侯爱不爱护你，照样收拾你哦。”

    “哈哈哈哈，你们几位老同志，还要中场休息多久啊？还不搞快打完这盘，我都不好意思落袋为安啊。”斯国恩牌瘾是出了名的大，在丁一阳的印象里，每次到斯国恩那江畔别墅做客，都能看到他和各色人物打麻将，战个天昏地暗。

    在给四位长辈一人放了一包好烟后，斯薇说到：“那各位叔叔伯伯玩高兴啊，快四点半了，我让宴会厅那边备了包间，等下可要记得过来吃饭哦。”

    薛祥贵激动地说到：“那当然啊，中午我还想和新郎官好好喝两杯，结果转一圈回来他就倒下了。晚上可要陪薛叔叔好好喝。”

    丁一阳见薛祥贵都主动认了亲，赶忙赔不是，“对不起啊薛叔叔，我这酒量确实太欠练，晚上陪各位长辈喝好。”

    道别后，丁一阳和斯薇回到大厅里，照顾着彼此的亲朋好友，接近饭点的时候，看到双方好多同事居然都有留下吃晚饭的打算。也对，黄行长和侯行长不是还在吗？既然分行的各部门领导们都要作陪，干执行层和操作层的，要想进步，能提前走？

    双方家人们帮忙领着亲朋好友，丁一阳和斯薇陪着各自的领导同事，在晚饭的时候回到了宴会厅。

    人逢囍事千杯少，在一阵阵觥筹交错中，丁一阳哪能把持得住？没过多久，彻底醉了。散步在醉了的梦里，他和关雨霏、和杨浩、和张龙飞，和高中的老师同学们，一起在之前定好的ktv包间里，吹着酒瓶、流着泪，大声吼着《外面的世界》、《凤凰花开的路口》和《同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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