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宝鸡四日游（开始8）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而且越念越烂，越念越破，从来没有贺某人给我们带来的《平安经》。

    我媳妇家里四口人，岳母在工厂工作，后来得了癌症，痛苦了六年，最后被折磨而亡。

    癌症这种病奇怪得很，一旦一个普通家庭摊上了，那自然就是人财两空，甚至是家破人亡！

    老百姓总是可怜的，“老百姓”这三个字充满了混沌的感觉，“群众”这黑压压一堆人的存在肯定不如所谓社会上的各路“精英”，人家位高权重，时不时就体检，有“御医”随时相伴，这些人整日楼堂馆所，天上人间，一掷千金万金，活得那叫个洒脱自如，哪里像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说是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其实老百姓和群众的眼前大多是黑暗的，大不了在你的眼前有那么一个梦在诱导着你，然后用一生的时间苦苦挣扎！

    我岳父是一条好汉，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存在，这个家就早早地破碎了。

    一天晚上，有一个人来找我岳父，这个人走了以后，我岳父发现刚才那个人坐过的沙发上有一个红包，打开一看是两千块钱！

    我岳父赶紧出去追，那个人已经开上车绝尘而去。

    “这是什么人呢？他是个被告，不就是想让我向他那方面倾斜么？怎么可能呢？”我岳父似乎在自言自语。

    后来我听我媳妇说我岳父把这两千块钱交给了法院！

    突然想起了孔子最喜欢的弟子颜回，孔子这样赞美他：“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在最需要钱的时候能够取财有道，就是好汉，不对，应该是君子。

    所以有了君子这样的岳父，他的两个女儿自然错不了，这就是家教的影响力。

    前几年我一直想不清楚一个问题，你说这“影响”这个词怎么理解呢？影子怎么会响呢？当我这个从教了三十年的高中班主任后来才发现自己更多的时间不是在传授知识而是在不断改正孩子们各种恶劣习惯，同时发现“积重难返”这个成语不断正确的时候我就非常无奈了。于是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孩子们在小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收到了来自于家庭的一点响声，过了不知多少年突然响了，只不过最初接收的声音是杂音，所以现在所发出的声音也就不珠圆玉润了。

    所以可以负责任地说，中国好媳妇早在这个家庭形成以后就已经定型了，如同普鲁士之所以后来强大，早在小学课堂上就形成了。

    农村有一种讲究，人咽气之前要回老屋。

    唉，这到底是什么狗屁讲究，人已经不行了，还要折腾，说到这，请各位想想，我们活人一世，本来已经很不容易，生老病死在等着你，“向死而生”，“出生入死”这些惨烈至极的词也在等着你，可何必还要人为地制造麻烦么？

    岳母去世那天下着大雨，媳妇的舅舅估计挑理了，所以率领娘家人准备离开送葬的现场，我媳妇看到这种情况深怕她母亲的葬礼不成体统，混乱一片，也知道父亲不便出面处理，于是她就“扑通”一声跪在肮脏的水坑里，阻止舅舅，这才挽回了一切。

    那个清风苦雨的秋天，那个跪在水坑里的媳妇，那个雨水泪水糊了一脸那个浑身湿透的呼天抢地的媳妇将永远像一尊佛像雕刻在我记忆深处。

    媳妇的妹妹和妹夫都在电厂工作，那个年代他们的效益好，更何况妹夫被派到广东工作了几年，不差钱，所以岳母病重期间，形成了这样一条流水线：妹夫把钱寄来，然后送到医院，送到药店，送到岳母的口中，送到我们的希望里，送到一声叹息中，然后再不断重复这样一条流水线，也是流钱线！

    妹夫两口子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丝他们拿钱多了，而我们可怜的夫妻俩却心有余力不足。

    那可是六年啊，就等于说上述那个流水线重复了整整六年。放在其他家庭，任何一个链条都很容易断裂，姐妹反目，父女成仇，夫妻抱怨等等，可是我很幸运，我有这样一个好的老丈人，于是有了这样一个好媳妇可以让我依靠。

    岳母疼了六年，放疗化疗无数次，头发刚长上来又到放化疗的时候了，可是她见我的时候始终微笑着，直到临终！

    唉，她得忍受多大的痛苦啊！

    不写了，眼泪下来啦！

    2020年8月5日星期三中午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