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二十一岁的南秋来说,早起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社会最缺人才,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最不缺人才,毕业生数量一年比一年多,文凭含金量一年比一年低,几乎等同于免费劳动力的实习生竭尽全力挤进大大小小的事务所,十个里面留下的到头来可能只有一个,那一个说不定还是所长的亲戚。
南秋每天起早贪黑,公交转地铁,上班路上花费的时间就不止三小时,有项目的时候在企业拿资料做底稿,没项目的时候在所里整底稿对凭证,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近乎相同的事情,一方面觉得什么意义也没有,一方面又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尽量在早上出门前少得可怜的时间里撸妆打扮,尽量在空闲期也要坚持准点到所,哪怕只是坐在电脑前发呆。
实习的前三个月没有工资,忙毕业论文的时候上午请半天假,经理还要在电话里温言温语地表示替你留好了中午的餐券,和她一起实习的几乎都抱怨过要走,但没人不在坚持,谁都清楚坚持不一定胜利,但不坚持意味着什么也得不到。
能怎样呢,都是自己的选择。
所以周六早上四点四十五分,在重新面对老刘和月考排名和可能二次进行高考的压力下,南秋在书柜上五个闹钟和手机闹钟响的前十五分钟惊醒了。她先是冲进了厕所,看见自己雷打不动的锅盖平刘海后,在现实的打击下对着镜子发了五秒呆,然后用夹子恶狠狠地把它们全夹了上去。刷牙洗脸,凉水扑在脸上的那一刻,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名根正苗红的高中生,这不是演习。
她计划在月底月考排名跌得不是那么惨烈的同时把凌卿泡到手。当然,这只是南秋自己意淫出的回到未来的方法,尽管那个未来好像也不怎么美好。
书桌上堆着几摞书,教材、参考书、还有意料之中的各科老师让他们充分利用两天“小长假”发的卷子。书桌左边的墙上贴着两幅地图,左边是放眼世界,右边是胸怀祖国,然而再次成为高中生的她早已忘了哪块地方是哪条洋流。
南秋再也不用为实习和工作发愁了,她蓬头垢面地穿着睡衣,晨光的0.5全针管黑色碳水笔在指尖转得飞快,历史书上大片大片的笔记像渔网一样劈头盖脸地罩下来,五颜六色的荧光笔,两个孩子骑在大猪上的宣传画,国民经济调整的八字方针……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大力合上书,对着封面的爱迪生与西汉耧车模型生了两分钟气,又认命地翻开,捧着书口中念念有词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虽然进入状态的过程有点艰难,但好在之前考研政治里的马原和近代史和高中内容多少有重合,捡起政治和历史相对来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重头戏当然是数学。
一头扎进书本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周日下午,南秋下巴支在手背上,对着试卷上的一个四棱锥发呆,强记的概念和公式浆糊一样在脑海里打转,她干脆仰头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墨迹开始转椅子。因此在傅晓红强行打开她房门时,看到的便是南秋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场景,而当南秋呲着牙睁眼,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从颠倒的世界里看见了站在她妈身后的凌卿,亭亭玉立地举着他那黑黢黢的智能机。
这个贱人。
搬家公司的效率出人意料的快,更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个邻里关系淡漠的年代,凌卿他妈秦霜竟然会带着儿子上门拜访,坐在沙发上和傅晓红交谈甚欢,两人笑得如同春风中盛开的百合花。反观南秋就没有那么愉快了,在傅晓红的勒令下,她不但要自己处理流了一脸的鼻血,还得在五分钟之内把自己拾掇得干净得体整洁大方,然后滚出去认识新邻居和新邻居的帅儿子。
“小伙子长得真俊。”傅晓红看向凌卿的目光越赞赏,瞥向南秋的余光就越嫌弃。
鼻孔里插着两卷纸条的南秋表示很无辜。
秦霜走的是平易近人温柔如水的路线,夸起人来也是春风拂面:“你家女儿也好看,她眼睛和你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大又亮。”
傅晓红笑得合不拢嘴,说什么也要留母子俩在家吃晚饭,打着交流厨艺闲人勿扰的旗号叫南秋带凌卿去熟悉小区环境。南秋想到桌上还有几张没写完的卷子和晚上的晚自习就闹心,她顶着被傅晓红吊打的压力不情愿地咕哝:“我作业还没做完呢,晚上要交。”
“那带小卿去参观你的房间!”傅晓红人前春风满面,人后横眉竖目不留情面,顺便塞了两个老大的脐橙和水果刀到她手里。
南秋偷偷翻了个白眼。
小卿?
演白娘子传奇啊。
房间乱得像猪窝,睡衣咸菜一样和没叠的被子揉成一团,南秋不动声色地把昨晚换下来的内衣踢到了床底下,然后在傅晓红的呵斥下飞快地跑出去给凌卿搬凳子。回来时,凌卿已经极其自然地坐在了她的专属大佬皮椅上,她的考试专用笔在他指尖花样百出地变换着位置,旋即一顿,四棱锥上多了两条辅助线。凌卿转头看见在门口发愣的南秋,朝她勾了勾手,“过来,南秋。
使唤小狗呢。
南秋搬着凳子往他身边一放,坐了下去。
几乎是空白的试卷旁边放着涂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除了火柴人就是来自南秋内心的咆哮,“啊啊啊啊啊不会做啊学什么数学啊摔”“当然是选择原谅它啊”“我听见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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