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生医院。
林若辉看着麦琪的病历神情疑虑地,沉吟不语。
汤君明又关心又焦急地直看着他,终于不耐地问:“怎么样?她没事吧?”
“伤风感冒,应该没什么大碍。”林若辉不确定地说。
“可是,已经二个多星期了,她时常发烧,又了无食欲”林若辉再一次看着病历表上的附注:特别徵状“lymphadenopathy”(淋巴腺肿胀)。疑虑顿时涌上心头,却又不好任意诊断表态。只说:“让麦琪亲自来一趟,我再帮她仔细检查看看。”
汤君明点点头。林若辉看着忧容满脸的他,思考半晌,虽心中已猜至答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她就是你上回提过的那个女孩?”
汤君明只点头,不语,心中仍挂念着麦琪的病。
林若辉万般无奈地叹口气,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他以为可以帮助汤君明的女孩,竟然就是他大学时期挚友庄国栋的女朋友。世间之事难道真的必须经历?'5c多波折吗?“你知道她是国栋的”
“我知道。”汤君明释怀的说。
两人了解地相视沉默好一会儿,林若辉拍拍他的肩,给予支持安慰,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若辉神情既紧张又忧虑地在医院的诊疗室内不断来回地踱步,全身的细胞仿若中了毒般在体内跳跃,奔窜沸腾,怎么样也无法使自己安稳乎静下来!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握着的麦琪身体检查报告表酵母免疫定法(enzymeimmunoassay),简称eia:血液筛检反。
应呈“阳性”证实感染aids。
他着实想不透麦琪怎么会染上这病?
汤君明、骆夫?不!他们是他多年好友,他应该相信他们,不会是因为他们的。
国栋?也不太可能,他一向自律严谨,且他多年来亦只有麦琪一个女伴,不会是他。
究竟是什么原因?
输血?
林若辉的思绪翻腾不已,到最后却只能怔怔的发愣着,而他更不知道待会该如何面对麦琪。
敲门声终于响起。林若辉连续做个深呼吸,整理情绪,坐回座椅上后,才d:“请进。”
麦琪灿笑着走进来,精柙似乎不错,但容颜仍显憔悴。
“大医师,午安。”
林若辉朝她挤出一抹笑容。“坐。这几天觉得怎么样?”
麦琪在他桌前的对座坐下。“很好。已经不发烧了,但还是没什么体力,老觉得很累,又吃不下什么来西,没有食欲。”林若辉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开口,沉吟半晌,忽问道:“最近你有输过血吗?”
麦琪回想着;约莫就是上回和汤君明、骆夫同游美术馆那次。她点点头。
“多久以前?”
“大概三个月前。”麦琪边回忆逆边推算着!
“输过血之后,你有没有跟国栋”虽已行医多年,但要面对相交多年的挚友的女朋友,欲问如此尴尬的问题,着实感到为难。于是,他只好将目光转移,不正视她,才继续道:“发生关系?”
麦琪一愣,双颊顿时绯红不已,不知林若辉为何突然间她如此隐私的问题?
“没有。那时国栋已经出国了。”麦琪倒显得大方许多。
“那”接下来的问题,更教林若辉难以散齿,他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麦琪敏感地察觉一定事有蹊跷,抬眼盲望着他,投递给他疑问的眼神。
“麦琪,你别急,冷静下来,没事的。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麦琪微微点头。但她的思绪却已在飞快运转着,疑虑渐浮上心头。
“那你跟君明之间”
麦琪飞快的打所他。“我们只是朋友。”
忽一转念,麦琪想起上回为做“真爱”专辑,自己曾阅读过的文章:再加上林若辉这些暧昧又奇怪的问题:心中的疑虑已渐成雏形。
麦琪稳着声音开口。“若辉,你告诉我实话,我挺得住的。”
林若辉迎视她坚强的目光,却仍久久开不了口。
他想起了当年他与庄国栋在疗养院认识她时的点点滴滴;麦琪在阳光下灿笑的样子,他一直烙印在心。
他实在无法面对这么年轻善良的女孩,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更何况,这女孩还曾经与他共同走过一段青春岁月。
两人相视沉默着,聪明的麦琪,在林若辉慌乱不安的眼中寻得了答案。
终于,林若辉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检验报告,沉痛地递给了麦琪。
他终究没有勇气亲口对她说出事实的真象!
从酱院出来,已是黄昏时分了。夕阳斜斜地透过树叶隙缝洒向大地,金黄色的光影投射在攘来攘往的车阵、人群中。
麦琪沿着仁爱路的红砖道悒悒而行。
与一群适才放学的高中生擦身而过,只见他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或嬉闹、或漫步低语、或施施而行,纵然肩上背着沉重的大书包,亦掩不去脸上的青春盛气,尽呈现一种对生命、对世界的期望。
好个花样年华!麦琪想。
麦琪才走了一小段路,竟觉体力有些不支,连忙在行人道旁铁椅上坐了下来。
原来,生命的流逝竟是这般的迅速与容易。
她不甘心啊!
她才26岁,还有大把大把的光辉岁月等着她。
现在,她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从自己的手中慢慢逝去,朝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去。
那里,没有她亲爱的父母亲、兄弟、恋人、朋友。
而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爱恋也都还不及实现。
为什么是她?
她从来都不是宿命论者。
她明白世事的无常,明白季节的交替有序,也明白生命的历程轮回:所以她恣意地去享受成长中的悲喜、苦涩,认真的去过每个日子,努力地掌握追求理想、希望;她这么热爱她的生命,尽心尽力去维护它,却仍躲不过命运突如其来的一掌,究竟她哪里做错了?
阳光渐渐隐没了,夜色又披染着尘世。
麦琪沉浸在黑暗中,只觉脑中空白一片:纷乱不已,她不知该如何去思考了?眼泪不禁直流而下。
该怎么告诉爸、妈,哥哥嫂嫂,而又要教他们如何承受的了?
还有国栋,他们相恋了十年!而她还没有成为他的妻子,还没有替他生儿育女。
君明?
骆夫?
杂志杜?
一时之间,麦琪感到前所未有的徨无助!
她怎么能就这样舍弃他们而离去?
老天啊!她究竟做错什么?
而生命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是所有爱她和她所爱的人,共同拥有的;命运之神没有权力如此无理的将它收回!
她不甘心呀!
汤君明赶到医院时,麦琪已经离开了。
当他知道结果之后,情绪激动地无法控制,不仅摔坏了诊疗室内些许的小器具,还引来了警卫的探示询问。
林若辉替他掩饰挡驾,并极力地安抚着他。
“为什么麦琪会被传染?”汤君明好不容易平稳下来,问道。
“据我初步的诊断,可能是麦琪输血时,针头被污染而感染的。”林若辉思虑地说。
输血?!汤君明想起他们同游美术馆那日,他还清楚的记得,当麦琪从捐血车上走下来时,脸上展着灿烂的笑熔,朝他比了“v”的手势,声音清亮明朗地说:“捐血一袋,救人一命!”
一想及此,他的情绪不禁又激动起来,冲动地抓住林若辉,愤然地吼叫道:“哼!真是天大的讽刺!你知不知道,她捐血是为了救人,却因此而感染了世纪黑死病!你说,这公平吗?”
“君明,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麦琪她她那么善良,那么为别人着想!结果呢?结果她得到了什么?”
林若辉安抚着他坐下,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个样子,又能补救什么呢?”
汤君明总算静默了下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问:“不能治愈吗?”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却仍忍不住要问。
林若辉沉痛地摇摇头。“到目前为止,这种病只能做到以药物来控制病情,但是仍然没有办法根治!”
“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用药物控制跟治疗了。”
“她还有多少时间?”
“不一定。麦琪现在的病症已经进人“慢性带菌时期”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她的身体会恢复到没有症状可寻,但血液仍是呈现阳性反应。而我们现在就是要尽力控制住她的病况,不要再使它恶化到第四期(fullblownstate)。汤君明脸色沉重地听着林若辉的解析,只觉胸臆间闷塞不已,万般苦涩滋味,道不出,诉不尽。
林若见汤君明的神色黯淡、沉思不语,他能了解汤君明的痛楚;而他又何尝不为此事而感到心痛呢?还有庄国栋,他该如何告诉他,又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唉!”林若辉伤感地喟叹一声“君明,君明”
好半晌,汤君明才回过神,虚应了一声:“嗯!”“回去劝劝麦琪住到医院来治疗。”
“好。”汤君明怅然地应道。
“还有”林若辉看看他,欲言又止。
汤君明抬眼望向他,示意要他往下说。
“你跟骆夫最好也来检查”
闻言,汤君明呆愣地直视着他,好一会儿,汤君明才缓缓点下头。
汤君明神情木然地呆坐在庭园中,任凭夜色披染、冷风吹袭;彷佛对于周遭一切已失去了所有感觉。他在等待。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坐在这儿等着麦琪。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夜更深沉,更寒冽了!
他猛吸着烟,思索着过往尘世的记忆,烟蒂不觉已散落四周:过去,好的、不好的,都成回忆了。而未来呢?也会如麦琪这样“忽地”便没了未来吗?
而麦琪?那个精力充沛的善良女孩,她还那么年轻,对于未来有着无限的期望,教她又如何去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人生死刑判书?
他猛盯着门外的道路,终于,看见一熟悉的身影缓步款款是来;他多想急步迎上前去,却又踌躇于原地,举步维艰,他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开始有点痛恨自己的不勇敢!
铁门的吱声,终止了他的犹豫不定。
“麦琪”汤君明但觉一时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麦琪见状,反倒勇气十足地坦言道:“你都知道了?”
霎时,汤君明被她的坚强勇敢,攻击的心神彻底崩溃:彷若整个人被掏空般,只能无语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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