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一路拖着青铜剑行到长乐北阙,仰首问守在宫门门楼之上的卫兵“那个叫刘敬的出宫了没有?”
浑身盔甲的卫兵从上面探出头来,见五六岁的女孩手里拖着一把沾着血色和尘土的青铜剑,脸含煞气,奇异的组合,也不觉愣了一愣,认得是椒房殿中养着的宣平侯之女,皇后娘娘最宠的外孙,不敢怠慢,答道“刘大人寅时进的宫,此时还没有出去。”
张嫣点了点头,板着一张脸抱着剑立在阙前,从怀中抽出帕子拭额头的汗。
不过片时,一玄衣漆冠中年男子从北门步出,在宫门处交接出入凭证,张嫣霍的站起,认的分明,正是对高帝提出夺鲁元长公主以和亲匈奴的建信侯刘敬。
一时之间,张嫣想起鲁元的百般不愿,横颈死祭的惨烈,心中愤恨异常,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执起之前完全拿不动的青铜剑,将剑刃指着他喝道“姓娄的。”
宫门内外一时寂静异常,从官员到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举着一把沾血的青铜剑正对着朝堂大员,愣在那里无法反应过来。
“就是你说要我娘去和亲匈奴的?你这杀千刀的,你可知我阿母与阿爹夫妻情深,我娘刚产下我弟弟,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就因为你一句话就转眼家破人离。”张嫣走到刘敬面前,青铜剑刃已经寒寒的映着刘敬的面光,跟着她的侍卫方反应过来,一轰上来拦住张嫣。
张嫣小小的身子被壮实的南军侍卫扣的动弹不得,一双手尚不肯放弃握着的剑柄,漂亮的丹凤眼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瞪住刘敬,踢打双腿“有本事,你怎么不拿你家女儿去和亲?”
“胡闹,”领头的侍卫怒斥一声,打落了张嫣手中的青铜剑,然而毕竟不敢伤了皇帝外孙女,用的分寸较轻。
“听起来,这位便是宣平侯家的张娘子了?”被人将刀剑指到了面门,刘敬倒是宠辱不惊,扫了张嫣两眼,淡淡道“若是臣女和亲可安匈奴,臣甘愿送她去和亲。”
“咯咯咯,”张嫣大声的笑“那你可问过,你女儿她愿不愿意?”她的声音幽微“她不过是你女儿,她还欠了你什么亏了你什么,凭什么你就这样决定她的一生。姓娄的,你看到了么?”她的目光转到地上的青铜剑上“剑上的血是我娘的,我娘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她去匈奴和亲,你们就送她的尸体去匈奴吧。你就非要逼到我们家破人亡才肯罢休么?”
刘敬浑身震了一震,这才低头仔细看着那把适才威逼到他性命的青铜剑,它的剑刃上染着一大片血,已经凝成了暗红之色,可见当时鲁元长主下了多大的决心。
直至此时,他才真正熄了劝高帝以嫡长公主和亲匈奴的念头。
“胡闹,”远处传来恼怒的斥责声,刘盈匆匆从东宫赶来,从一众南军军士手中拉出张嫣,脸寒如霜“张嫣你太不知天高地厚,宫阙重地,是你随便发你小孩子脾气的地方么?用刀剑指着朝臣,你知不知道凭着这一点廷尉可以治你罪的。”
张嫣碰的一声跪在地上,倔强道“阿嫣知道阿嫣莽撞,但阿嫣并不后悔,阿嫣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就是再来一次,阿嫣还会这么说。”
刘盈看着她抬的高高的颈颔,气的发晕,转身吩咐身边侍卫道“将张娘子带到孤的东宫,除非宣平侯前来领人,否则不许她出来半步。”
“诺。”两人应了,俯身来提张嫣的手,张嫣一把甩开,怒视道“不用你们押,我自己走。”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向东面而去。
“刘大人,”刘盈转身对刘敬笑道“阿嫣她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勿要和她计较。”
刘敬黯然拱手“太子殿下客气,张娘子为母亲之事激愤,实乃至孝之举,敬人虽迂腐,还不至于为此难为她的。敬告退。”
他转身缓缓向北阙走去,刘盈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这个一向将背挺的笔直的直臣,这一刻的肩有些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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