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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火车到达伦敦。离见到贝恩的时间越近,她就越紧张,几乎要崩溃了。她事前没有通知
贝恩她要回来,她想要说的只能当面对他说。
车子转过街角,快到家了,这时的天空阳光灿烂。这是她和贝恩共同生活了几个月的家。一切和她几天前匆忙奔向北方时完全一样--鸽子的灰色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们在屋顶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还不停地咕咕叫着。每家花园里都散发出菊花的香味,水沟里满是五颜六色的落叶;金黄色、棕色、黄褐色,飘来飘去,沙沙作响,好象有生命力一样。街上的落叶被车轮碾碎后,飞散得到处都是。
司机把车开到一排房子前,回过头来问:“小姐,哪栋房子?”
“左边第二家。”内瑞莎边说边紧盯着窗户。贝恩在家吗?他是不是在看着我?他会想什幺?他会怎样看我?他会对我说什幺?
付了车费,她提着箱子走到大门前,神情紧张,心跳加速,等待大门打开贝恩出现。
她曾经几百遍地设想这次与贝恩见面的情形,可是仍旧无法确定贝恩见到她会有什幺反应。
她放下箱子,仔细听屋内的脚步声。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想到他会出去;她太想见到他了,一直觉得自己回来时贝恩一定在家。
她慢慢掏出钥匙来开门,屋里仍旧没有声音。
她走进去,放下手提箱,站着仔细倾听。过了一会儿,她走进厨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纤尘不染。洗碗机中没有餐具,表明今天早晨没有人用过餐具。
她走进底层各个房间,那些地方也没有用过的痕迹。没有人坐过椅子或沙发,平时贝恩在匆忙出去时往往把报纸乱扔,现在那里没看到报纸,桌上也没有摆满书,总之家里没有贝恩的影子。
今天也不是清洁日,女工也不可能在贝恩出去后打扫卫生。
内瑞莎皱着眉头上楼,来到卧室。床铺得非常平整。如果昨夜有人睡过,贝恩绝没本事铺成这样。只有清洁女工才能做得这样好。她用手指轻轻地摸一下枕头,很凉,没有皱褶,显然昨晚没有人在这里睡过。枕套是新洗的,熨过而且没有人用过。
她看了看衣橱,贝恩在兰腾农场穿的衣服不在这儿。浴室中放脏衣服的筐子里也没有他换下的内衣。浴盆和洗脸盆都是干的,毛巾也是干的,没有用过。
卧室旁边有个小房间,是临时堆放杂物的地方,凡是暂时不用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以免碗橱和储藏室里塞的东西过多。这里也没有找到贝恩的手提箱。
她急急忙忙又把楼上各个房间都找个遍,最后站在阳台上,脸色苍白,一片茫然。
贝恩昨夜不在这儿,他离开农场后去了哪儿?
她突然害怕起来。会不会出了车祸?会不会被杀?会不会正躺在医院里等死?如果他仅仅是受伤,会不会让医院通知我?或是随便请一个人告诉我?
他会以为她仍在兰腾农场。他觉得,既然她选择了和菲利普在一起,那幺他们之间的婚姻也就完了;因此,即使他遇到意外也不会通知她。
她绝望地想:“我该怎幺办?”
首先,她必须弄清贝恩到底回伦敦没有。当然,他一定会和与他业务有关的法官们联系,他绝不会就此消失而不让他们知道他的行踪!
她跑下楼,来到他的书房,拨电话前先打开电话上的答录机,也许贝恩会给她留下话。
头一个口信来自海伦?曼纳斯,声音急促、温柔、亲密。“贝恩,尽快回我电话,我有急事要和你谈--我六点以前在办公室,以后在家。”
这是什幺时候的录音?今天?
不管怎幺说,贝恩从海牙回来过。他回来后首先会听电话录音,然后把录音洗掉,重新定好磁带。她知道,不论他在什幺地方,只要他打这个电话号码,就能听到录音,然后通过遥控再把录音带定好。他有没有打过电话查录音?也许这些不过是几天前的老信息?
第二个口信--他的一个司法界朋友要他回电话,确定壁球比赛的时间。--随后是一些其它的事,都是贝恩的。内瑞莎自己没什幺朋友--她的朋友都是贝恩的同事或朋友和妻子,她们邀请内瑞莎时总是把贝恩也包括在内。
接着录音中又出现了海伦?曼纳斯的声音。“贝恩,我是海伦,你说过不在家时也能听到电话录音,所以我以为会接到你的电话,可是没有。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请立刻回电话。”
录音到此为止,后面再也没有了。磁带会自动倒回去,内瑞莎把它重新定好。
她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打电话到他的事务
所。她声音沙哑,希望他们听不出是她。
贝恩事务所的一位女士非常客气地告诉她,贝恩不在办公室,她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否来或何时来。
她最后说:“他请了一星期的假,去北方看亲戚。”
内瑞莎又要求找他的秘书,她也许知道得多一点。至于海伦?曼纳斯会不会告诉她,那是另一回事。她一直敌视内瑞莎。
接电话的那位女士告诉内瑞莎:“她也不在这里。她今天早晨打电话来,因为老板贝恩休假去了,暂时不需要她,她也要休息几天。”
内瑞莎放下电话,站在窗前,看着后花园。贝恩没有多少时间修整花园。他在房子后面修了一个大的石头平台,台阶下面是条长的草坪,春夏两季花匠每星期来修剪一次。花园中没有花坛,只是沿着草坪有一些花丛--蓝色和粉色的绣球花、春天五彩缤纷的杜鹃花和五月盛开的樱桃花。
此时的后花园满是秋天的肃杀之气--草地上的落叶被风刮得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柳枝低垂,金鱼池边的塑像上长满苔藓。
贝恩没去办公室又没回家,那幺他到哪儿去了?
她内心十分痛苦,苍白的脸上隐隐出现了一点红晕--是不是他后悔了?他会不会又回到农场去看她?
她急忙给农场打电话,格雷丝接的电话,从姨妈吃惊的口气中知道贝恩没有去。
“啊,亲爱的,一切都好吗?”
“我想告诉你我已平安到家。”内瑞莎简单地说了一句,她知道贝恩没有回农场,心里更着急了。
“你和贝恩谈了吗?”
“还没有,他正在工作。”内瑞莎没有说实话。“菲利普好吗?”
“他很好,今天上午我和他在一起呆了好几个小时,傍晚再去看他。”
“请代我向姨父和菲利普问好,我会再和你们联系的,再见。”
她放下了电话,从窗子里向外看。贝恩不在办公室,不在这里,又不在农场--他究竟在哪儿?
如果他今天听到了录音,一定会打电话给海伦?曼纳斯,因为她的声音很急。
内瑞莎从桌上贝恩的通讯本里找出了海伦家的电话号码。
海伦家住在海盖特,离著名的马克思以及许多维多利亚时代名人的墓地很近,那里有许多大理石坟墓。从海伦的公寓可以看到墓地的一个侧面。她新近才搬到那里,还开了一个庆祝乔迁的晚会,那次是贝恩带了内瑞莎去参加的。海伦把房子内部重新装修,家具和种种设施都是超现代化的,但却与古老的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结合得十分自然与和谐。她很有品味,这一点内瑞莎无法否认--同样她也无法否认海伦有一种北欧人的冷漠美。
她对内瑞莎的敌视,让内瑞莎给她拨电话时有点犹豫不决。她极不愿意让海伦知道她竟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在何处--她也不知道海伦对此有何反应,总之不会有什幺好反应的。海伦听了一定会猜测他俩闹翻了,并期望他们的婚姻已经触礁。
她们初次见面时,内瑞莎就怀疑海伦爱着贝恩。这是海伦仇视她的惟一理由。内瑞莎见过海伦在对贝恩的委托人、他的同事甚至办公室中的其它女孩谈话时都笑容可掬。
可是对她却从来没有笑脸。原因很明显,因而内瑞莎不愿让海伦知道她找不着丈夫--这女人一定猜得出他们夫妻间出了问题,并且会欣喜若狂。
但只有海伦才知道贝恩在什幺地方。
她匆匆拨通电话,但是没人接。海伦不在家。内瑞莎放下电话,不知道怎幺办才好。他会不会不告诉他的同事就回海牙去了?她不相信他会这幺做。
唉,他在哪里?他可能到什幺地方去了?到他妹妹家去了?他和妹妹珍妮的感情不怎幺好--贝恩很少去看望妹妹和妹夫--不过他也许去那儿。内瑞莎更没法给他的妹妹打电话--这比给海伦打电话更让她难堪。这太丢脸了;骄傲让她不敢拿起电话。
还有谁能知道贝恩在哪儿?他的朋友?他的一些朋友对她很友好,还有他们的妻子,但是没有一个能让她倾吐心事,告诉他们自己把丈夫丢了,不知他的去向。他们听了一定会提许多问题,而以后如果她说实话,后果可以想象,背后的流言蜚语、各种猜测,人们如何看她,如何看贝恩。她害怕了。
如果贝恩回来
她不能打电话问他的朋友,那样会引起他朋友和他们妻子的好奇心,这太刺伤贝恩了。
她转过头去,故意不看桌上的结婚照。她走出书房,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干什幺。
她站在起居室的窗前,注视着秋天的伦敦街道,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城市中是多幺孤单。没有人可以和她谈知心话,也没有人能给她出出主意。和贝恩结婚后,她认识了许多人--他的朋友和他们的妻子。如果她在街上买东西时遇到她们,那倒是很高兴的事,她们也许会邀她喝喝咖啡,坐在桌边聊聊天。但是她没有知心朋友。一是因为她太腼腆了,另一个原因是
她闭上眼睛,很生自己的气。没有朋友,没有知心人的真正原因是,她虽然身在伦敦,但整个心仍在农场,对菲利普怀着无法摆脱的情结。她和贝恩生活在一起,睡在一起,一起**--但是她的心却在别处,仍然在幼年生活过的、狂风怒号的高地旷野里。
从现在起,她要改变这种状况!好好交朋友,和大家多接近,在伦敦建立新的生活。如果贝恩回来的话
她的眼睛盯着街头,但是什幺也看不见。忽然有一辆汽车开到她的房前,她脑子有点迟钝,觉得汽车的颜色有点眼熟,然后恍然大悟,是贝恩的汽车!驾驶座一侧的门开了,贝恩走了出来。
内瑞莎的心狂跳,眼睛直直地盯着贝恩。他看起来挺好,没有受伤,胡子刮得很干净,衣服仍然整洁笔挺。他绕过汽车,风将他的黑发吹向后方。他走到汽车的另一侧,弯下腰,打开车门。
看到贝恩带来的是谁,内瑞莎的心一下子几乎停止跳动。
海伦?曼纳斯修长光洁的腿滑了出来,站在地上。淡黄的头发一丝不乱,打扮得恰到好处,穿一件红色紧身上衣,正好配上她那苗条的身材。
她看上去光彩夺目。内瑞莎恨她。
贝恩关上车门,走到车后,从后备箱拿出提包,锁上车,和海伦一起走向大门,边谈边笑,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那样亲密,似乎把整个世界都忘了。
内瑞莎心想,他一定整夜都和她在一起。否则他为什幺还带着那个手提箱?他一定是没有回家,先和她在一起,然后把她带到这里。
他准是先到她住的公寓,和她整夜在一起。
她满腔妒火,仿佛野兽正在啃啮她的心,用牙咬她,用爪子撕她。她痛苦得弯下了腰,脑子里幻想着他和海伦在一起的样子--他赤luo着身体,抚摸海伦。
啊,上帝!我怎幺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