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谷贯中的心,让他的气也生不下去了。
他瞪着她“算你转得快,看来你真的已经治好你的结巴了。”他伸手将滑落在她颊边的发丝放回耳后。
“我再结巴你会不回来的。”“笨蛋,知道就好。”他说,抽了张面纸,拭去她滑落眼角的泪水。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现在不是见到了吗?”他心疼的抚摩她凹陷的脸颊“等你身体好了以后,我会带你回家,然后慢慢把你养胖,你现在这样,真是难看死了。”他嫌弃的说。
听他说要带自己回家,月夕瑟缩了下。
“我不去你家我不吉祥,会害了你们。”她细小的声音里隐含着沉重的悲戚与惶恐。
比彻果然没错,她还真笨得将所有的事全揽到自己头上来了。
“少跟我说这种无聊话,过去发生的事都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好不吉利的?
就凭你脖子上那一小朱红花就想置人于死地,你简直比我还要自大。”他斥责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将事情经过告诉我,我会听的。”在他坦荡的注视下,月夕垂下了眼睑。也连带的婉拒了他的好意。
久等不到她开口,谷贯中知道她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去了。
也许他太急了。他想着,吁口气站起身来。
“你不想说就算了。对了,我跟医院订了稀饭,你可得把它吃完,这几天我餐餐都帮你吃稀饭,吃得都快吐了。”他往房门走去。
“你去哪里?”见他要离开,月夕惊慌的喊。
比贯中停下脚步,回过身。她的在意让他觉得很高兴,这几天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
“下楼去包个便当回来,陪你一起吃午饭。放心,我不会走的。”他对她露齿一笑后,转身离开病房。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月夕仍然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全感一直持续到谷贯中买了便当回到病房后才消失。
吃过午饭,大病初愈的她便又疲倦的沉沉睡去。
晚饭过后,谷彻来了。
看到月夕开心的模样,谷贯中只是待在一旁,冷冷的板了一整晚的脸。
*****
“我自己吃。”月夕靠躺在病床上,尴尬的想拿过叉子。
比贯中拿开叉子,让她拿不到。
“为你服务你还嫌呀?多少女人奢望我为她们这么做都求不到,你还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嘴巴张开!”他又叉了一小块哈密瓜送到月夕嘴边。
月夕红着脸,张嘴吃下。
从没人对她这么好过,这让她觉得感动,却也非常不自在。
“你有很多女朋友吗?你一直待在我这里,她们不会误会吗?”月夕问道。
她一点也不怀疑谷哥哥的话,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从护士小姐常常进出她的病房这点就可看得出来了,她们的目光大多时候都停留在他身上,而不是她这个病人。
“有什么好误会的?我跟她们又没有关系。”他无情的撇清,又送了块哈密瓜到她嘴边。
月夕张口吃下。
“我们也没有关系”她嗫嚅的说。也许有一天,他会在别的女孩面前。对她重复这句话。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不自主的发痛。
比贯中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谁说没有关系呀?谷彻把你当成妹妹,你当然也就是我的妹妺呀,笨!”月夕摇摇头,神情认真“我不想要有哥哥。”“来不及了。”谷贯中说。这小表,还真懂得伤人家的心呀。
月夕黯下了脸色。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对如同弃儿的她来说,她真的很想跟他们在一起,但一想到自己是如此不祥,便又希望能离他们远远的,她不愿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因为她。
“医生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今晚得将东西整理整理。”谷贯中将吃完的哈密瓜空盒丢进垃圾筒里,站起身来“要不要趁这最后机会,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边走进洗手间时边问。
他已经一连问了三天了,她也沉默了三天,显然的,她并不愿去回想这件事。
比贾中可以体会她的心情,但是愈想去逃避已发生的事,愈不健康,所以他才一直逼问她。
月夕轻咬下唇。也许她说了,对带她回他家这件事,他便不会再坚持了。
他洗完手出来,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不发一语的等着她开口。
她做了个深呼吸,脸色因忆起往事,而显得更加苍白。
“妈妈从医院里回来的那天,我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她会对我说什么了。”月夕慢慢的说“她看起来好苍老,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非常疲倦,为了照顾林富勇和小沆,我想她已经用尽了气力,而我连说出想去帮忙的勇气都没有,那天她回家后,没有对我打或骂,只是坐在椅子里流眼泪。”谷贸中抽了张面纸,擦去她不停落出眼眶的水液。
“她说了什么?”她停顿了一会“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要活在我眼前?你害死了你父亲还不够,现在还要从我身边夺走小沆你这个怪物,怎么不死怎么不死?”谷贯中心痛的将哭得肝肠寸断的月夕搂进怀里。
“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她简直不配当一个母亲。”他恨恨的咒骂着。
月夕摇摇头,轻轻的推开他。
“不,妈妈说的没错,我是个怪物,我害死了我爸爸,小沆也是因为我才生病的。”“那婆娘这么说已经很可恨了,怎么连你也这么想?你父亲的事是意外,该怪的是那个喝醉酒的货车司机,你弟弟又不是神仙,小孩子生场大病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我小时候还得过癞痢头,谷彻还被狗咬过哩。”谷贯中气极了,不惜抖出自己的糗事,连谷彻也一并出卖。
月夕还是摇头。
“你不懂还有林富勇,他会被杀伤,也是因为我。”她屈起膝盖,浑身打了一阵寒颤。
他皱起眉“你可别告诉我,那个抢匪真是你买通去杀他的,我不会相信的。”“不是。”她说,谷贾中还没来得及得意,她就又低喃“不过,也差不多了。”他愣了愣“什么意思?”月夕想着两个月前的那一晚,将自己环抱得更紧了。
“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妈妈带小沆出去吃宵夜,只留我还有林富勇在家。”她的话、她紧张畏惧的模样,马上让谷贯中联想到了某件事,一阵急怒攻心。
他握住她的肩膀“他欺负你了?”月夕悲戚的看了他一眼后,便自觉污秽的垂下头。
“我醒来时,看到他坐在我的床边,正在解我身上的钮?我吓了一跳,拚命挣扎,可是他的力气好大,他压在我身上我动也没办法动后来,我跟他说碰了我的人都会出事,他要是真碰了我,我脖子上的‘恶鬼烙印’不会放过他的”“后来呢?”谷贯中急急的问。
“他放开我了,像看到鬼一样,逃出了我的房间,隔天,他就被杀伤了。”月少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活该被杀!如果他在对你做了那种事后还安然无恙,那才真叫没天理。”虽然不应该,但他从没这么感谢一名抢匪过。
“不!是我!”月夕突然尖叫起来“那晚我一直不敢闭上眼睛,一直在心里析梼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让我看到他,我一直这么想着,一定是附在我身上的恶鬼听到了我心里的话,才会让林富勇遭遇血光之灾,是我做的,是我”她趴在膝上痛哭失声。
比贯中任由她去哭。
“哭够了吗?”十分钟后,他冷淡的开口。
累积在心头上的压力得到纾解后,月夕觉得舒服多了。
“你讨厌我了吗?”她吸吸鼻子,怯怯的说,感觉到了他的冷淡。
他冷睨着她。
“没错,我讨厌你,因为你这人连不想让人讨厌都难。”她的心口仿佛被人狠踹了一脚般的难受,泪水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他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父亲是个正直有礼,明辨善恶的人,怎么会教养出你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女儿?”月夕的头垂得更低了。听到因她的过错而死的父亲被他责骂,她觉得又生气又难过,但对他的话又无法反驳。
“你还真以为你是鬼呀?在心里诅咒几句就能伤害别人?这么说你也诅咒过你父亲了?你也诅咒过你家里那栋破烂的木屋了?你也诅咒过你弟弟了?”他两眼圆瞪的逼问她。
月夕拚命摇头“没有、我没有!”她哭着大叫。
“既然没有,你凭什么说林富勇被杀是你害的?我告诉你,他应该感谢他被那个抢匪杀伤,如果他还安然无事的活在这世界上,我会亲自送他到医院住上一年半载,真是人渣。”谷贯中用力往病床上一捶。
他又抬眼瞪向月夕。
“所以你就自暴自弃,从离开家到被我遇见的那一个半月中,既不吃也不喝的到处流浪,想活活饿死?还是想干脆被车撞死?”她心虚的别开脸面向白墙。
比贯中硬是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我说对了是不是?你真的想死是不是?”他紧盯着她。
没想到居然又被谷彻给料到了,她居然笨得想去死!要是他那天没意外撞倒她的话,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
想到这里,他就真的很想伸手掐死这思想灰暗又无聊的女孩。
“我活着也没有用呀。”她低泣着,声音里夹杂着深沉的无奈与痛苦。
想打她一巴掌的冲动在碰触到她时,变成了拥她入怀。
“谁说没用,你不在谁让我关心、让我骂呀?你这笨蛋!”他拉开她,眼眶已经湿濡“我警告你,你的命是我检回来的,我不准你再说什么要死不活的话,听到没有?笨蛋!”他又将她用力的搂进怀里。
“你只是在同情我”他身体的温暖紧紧的环住自己,她奢望这温暖能永远不变。
“我老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感动的流眼泪,你是第一个认为我有同情心的人。”他自嘲的开着玩笑,旋即又转回严肃的一面“你刚没听我说吗?我要你活着让我关心、让我骂,就像家人一样,我不会再让你过流浪的生活,你听清楚了没有?这跟同情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如果你喜欢,可以说我鸡婆,我无所谓。”“我不会说你鸡婆的。”月夕露出微笑,心里酸酸的。
“说的也是,我不能跟谷彻抢这个头衔。”他语气无奈。
月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不停的咯咯笑着,直到泪水又滑下了眼眶,笑声又变成了哭声。
比贯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这样的她又让他想起了五年前,他在她的红色胎记上昼上小红花时的情景,她也是像这样,先是笑后是哭。
她真是脆弱得可以。他鼻酸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