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如麻的秉性——之前因为沙勒赫遇刺的事他便迁怒于整个上京城的几十万黎民百姓!何况这次出事的还是他结发的妻子?
此时唯有的一点渺小的指望,就是希望朵兰也许没事,但愿一切只是虚惊一场;那么自己想要尽力为花容他们争取一线生机也许还是可以办得到……可是随着元颉面无表情地再度走进这间屋子,李无瑕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站起身迎上去走到对方面前,以探询的口气轻声问道:“陛下,请问皇后娘娘她……她如今到底怎样了?”元颉不说话,只拿两道锋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搜寻着,似乎定要找出什么幸灾乐祸的蛛丝马迹似的;过了半晌他才拧起眉毛一字一字地道:“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看,如今你失去了你的许多亲人,朕却也失去最好的朋友和结发妻子了……所以你说,我们两人之中究竟是谁获得了胜利?是你,还是朕?”
李无瑕轻轻“啊”了一声,脸上立即便露出沉痛和悲悯的神色,她吸了一口气,低低的问道:“那么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难道真的是我那些江湖朋友所做的么?”元颉涩然一笑,却又忍不住揶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以为到了此时此刻,朕还有放过他们那些人的任何可能么?”
李无瑕默然,她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长长地吐出那口气,然后以平静的声调说道:“既然没有余地,那就请陛下从我开始杀起吧。”元颉又不接话,他再度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华国女子——
是的,她足够好:坚强睿智、从容高雅,拥有坚钢亦不可夺去的强大心志!如果能够获得她的效忠,那么自己身边无疑会多一个如同沙勒赫那般最强而有力的臂膀;可是……她却永远不会成为自己情投意合的妻子——以前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些看清楚这点呢?
其实就连沙勒赫也同样没有搞清,他只看到了李无瑕的资质,看到了自己对于这个女人的好感,于是便试图用最合理的方法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对于此事他们两人也的确曾经设想过很美好的前景,可是事实证明,那种假设根本没有被实现的可能性!李无瑕永远只属于她自己,只属于她的国家和她的民族,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而如今,就连朵兰也永远逝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现在要怎么做?杀掉李无瑕及其同党以便彻底了断了这一切?抑或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充当朵兰或者沙勒赫的替代品?
不,无论朵兰也好、沙勒赫也罢,他们都是不可替代的!而李无瑕也决计不会成为他们的替代品,她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一个对西羌朝廷与自己这个皇帝都充满了憎恨的人!彼此间的血海深仇注定了她心中那份仇恨永远也不会被消解,诚然可以用华国百姓的性命作为绳索长久将她捆在自己身边,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
元颉想到这里,忽然很突兀的说道:“李无瑕,朕的心里的确十分欣赏你,也确实颇为喜欢你这样卓然不群的女子,可是朕如今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你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着朕,朕之前究竟是怎样深深的伤害和辜负了朵兰……”
李无瑕说出方才那句话的时候,便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却万没想到片刻后羌帝竟会将话题扯到这样一个非常奇怪的方向。甚至她完全没能听懂对方的言中之意,只好诧异地抬头望着面前这位异族君王那凄苦到甚至都不似他本人的神情,静待他接下来的后续。
就听元颉随后又续道:“所以朕决定放了你,你走吧!带着外面你那些党羽或者还是手下什么的,一起都远远的走了罢!去想方设法复兴你们的华国!朕就在这里等着,且看你们究竟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李无瑕再想不到他竟会突然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决定,骇异之下简直惊呆了,一时间居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元颉最后倒是笑了起来:“怎么,不敢相信么?朕说放人那便一定会放人,决计不会再同你们汉人的君主那般背后搞甚么阴谋诡计!”虽然他这么说,但李无瑕兀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喃喃地问道:“可是……我不明白,陛下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元颉眼神黯淡地沉默了片刻,最终仰天一叹:“朕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好友和一个妻子,便连最亲近的乳母也不在了……所以朕不想再失去你;你就去充当朕最重要的一个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