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无瑕淡淡的道:“陛下是西羌国之君,我却不是西羌国之臣,自然没有下拜的道理——不过你们羌人恃武,那倒不妨打断了我的双腿,我自然也就站不起来了。”说着她便微微一笑,口气并不激烈,直如叙家常一般。
元颉皱了皱眉冷笑道:“你说朕不是你的君主?!这话真是荒谬!华国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不但这上京城,便是举国江山亦都在朕手中!你一个手下败将、又是亡国之人,还在这里大言什么‘没有下拜的道理’,难道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元颉性子暴躁酷烈,他发起脾气的时候满朝文武鲜有敢喘大气的,可是李无瑕却偏偏还是那副淡淡的面孔,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曾抬高一分:“陛下觉得自己已是华国之主,依我看却还早呢!世间之事并不是一概都可以恃强而定的,就好比强盗明火执仗抢了人家的钱财田产,难道这强盗就成了财物的主人?自然不是,怕是连强盗们自己心里都晓得,这些抢来的不过是赃物罢了。”
她竟然当面骂西羌一国君臣为强盗,这下连素日温和斯文的沙勒赫不由得也有些动容,遂在旁正色插言道:“公主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吧?你们中原人自古也有成王败寇的说法,既然败了就该低头服输,胜者自然就是新的王者!似你这般徒展口舌之利,最终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李无瑕转目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转了一转,目中倒似乎又有了些笑意:“这位大人言之有理,但既然如此,怎么你们羌人反倒自己都不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主人看?这个道理我也是不懂,还要请你们多多指教才是。”
元颉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不慌乱、不悲戚,甚至都不愤怒也不激动,但面对那张平静如恒的面孔,他却宁愿和自己说话的是昨天那个厉声叱骂的刘氏——真的很想立即挥手叫人上来把这个傲慢的女人拖出去碎尸万段,撕烂她那张自以为是的面孔。可是天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怒火已经冲到头顶,元颉却听见自己又问道:“何以见得我们羌人不当自己是天下之主了?你倒给朕说来听听!”
就听李无瑕悠悠说道:“所谓天子者,乃是天下万民之主也,万民仰之如父如母;那么天子对待臣下和黎民自然应该常怀仁厚慈悲之心、常有优抚悯恤之念。可是反观陛下如何待我中州国百姓?烧杀抢掠,甚至屠城之事常有发生!这不是强盗行径又是什么?还听说陛下昨日威风凛凛,更要把许多人都拖去喂狗,再试问陛下一次,有哪家主人是将自己的家人拖去喂狗的?——是以并非我不以陛下为君,便是陛下自己都不以自己为君,如今又何须怪我?”
这段话一说出来,堂堂西羌国宰相沙勒赫楞在当地竟是无言以对,元颉简直给她气懵了,拍桌大怒道:“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抽一百鞭子!给朕堵上她那张利口!”眼见侍卫们答应一声就来拖人,一直没有开口的尉迟芳顿时大急,双手护着李无瑕尖叫道:“且慢!公主殿下重伤未愈,奴婢愿意以身相代!”李无瑕摇头道:“芳姐你不要如此,我早就是该死之人,城破之日未死,留到今日得以直抒胸臆才死,实无所憾了!”
可饶是她这么说,尉迟芳却仍是两手死死地将她抱住,厉声道:“你们要打公主殿下就先打死我!要死我们也死在一处!”那些侍卫哪里同她啰嗦,上来抓着她就要强行和李无瑕拉开!谁知尉迟芳身上的衣衫这几日在牢中爬来滚去已自有些朽坏,这拉扯之下就听一声脆响,衣襟已是裂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眼见得雪白的酥胸隐隐若现,一直蔫着的拉姆洛登时可来了精神,蹦得老高嚷道:“快!这小贱人若是不肯让开就扒光了她!”有了皇叔这道命令,那帮侍卫再无忌惮,果然撕啦撕啦几声索性将尉迟芳的衣服尽皆撕了下来!谁知那尉迟芳虽不着寸缕、浑身发抖,双目紧闭却仍是紧紧地抱着李无瑕不放!
李无瑕也是急了,她拼命想要挣开尉迟芳的手,奈何她本来就有重伤在身,刚刚勉强苏醒也不过才一日,方才又勉力说了那许多的话,早已心力交瘁,至此急怒用力之下,几处伤口迸裂,竟是当场又昏厥过去。她这一昏,尉迟芳也跟着站立不稳,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元颉大感不耐,正要命人把她们一起拖出去抽鞭子,谁知沙勒赫却在这时跪了下来,就听他语气急切的说道:“求陛下恕罪,臣有个不情之请,愿陛下将那女犯尉迟芳赏赐给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