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然,自梦中醒来,室内是一片漆黑。冰冷的空气袭向她,很冷,她伸出手臂,向床的右侧伸去,而旁边只是冰凉的床铺,没有人。
韫紫坐起身,用双手环抱住赤裸的身体。还是很冷,明明是六月,可为什么会这般冷?
冷冽的空气让她的大脑得到了清醒,于是,她想到了昨晚,她与裴砚肢体相缠时的激烈。她有点羞涩,面容上还残留着不正常的潮红。
其实,献身于裴砚,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从来她就一直有一种感觉,最终裴砚会占有她,包括灵魂,包括肉体。
只是,在这一夜,在这一刻,她的心居然是不安的,这是为什么呢?她一直记得裴砚占有她时眼睛里所流露出的光彩,那决不是属于感情的东西。那是,那是她不能继续再想下去。
她尝试着微笑,试图减轻一点心中的压抑,可是仍然没有用。最终,她放弃了,她打算直接去问裴砚,去探求结果。
下了床,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冉一件件穿上。
推开门时,一股冷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然后,她就被自己所看见的景色所惊呆了。封闭的山谷,四周环绕着嶙峋陡峭覆满白雪的高山,没有出路。
她惊愕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向四周环视,马上,她就发现了裴砚。裴砚站在远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气扫过,便会扬起无数的飞雪。显然裴砚是在练武功,而且还是一种她很陌生的武功。
虽然她站得很远,但是她却感到来自他身上浓浓的杀意。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这种再也压抑不住的恨的火焰,都是她第一次见到。她把手指放进嘴里,狠命地一咬,但是她麻木得感觉不到痛苦
裴砚也看见她了,他慢慢地走近她,长长的剑尖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裴砚在笑,阴冷的笑容。
伴随着他每一步接近,韫紫便会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看见韫紫眼底的怯意,他的笑容更加张狂。
“怎么了,小韫紫,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有本事设计我,却没本事接受我的愤怒吗?”裴砚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攫住了韫紫。
韫紫在他的手中瑟瑟发抖“你怎么会知道的?
为什么?”
“你认为我该像一个傻瓜一样,顺着裴珏的计划走下去吗?小韫紫,你太天真了,你难道忘了我是什么人!地狱的主,会有什么事是猜不到的。”他笑得更加张狂。
“为什么?”
“太天真了,韫紫。魔鬼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放弃他即将要得到的胜利?太天真了,仅仅是裴家的声望以及名誉;怎么够填平我心中的恨。太天真了。”
心似乎一点一点地沦陷,陷人绝望的谷地。
“你要什么?”她一脸的惨然。
“要什么?应该是裴家每一个人的陪葬,所有的人,一个都不留。这才是我最终的目的,我总想为他们找一个合适的地狱,你瞧,我不是很努力吗?”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没有人。
太天真了。她和裴迁都一样,他们全都是傻瓜。
她算什么,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棋子怎么可能会有通神的本领,终于完了,都完了。不,不行,她要回去,要去警告裴珏。
“裴砚,我要走,我要走。”
“会的、会的,我会带你回到裴珏身边的,只是不是现在。再过几天,或者再过几个月,等我玩够了你,我就会丢掉你,就像丢掉每一个曾跟我的女人一样。然后,你猜猜,裴珏会怎么样?本想利用你化解仇恨,却不料反被人利用,看到你受伤的表情,他会怎么样?一定会很痛苦的,真是等不及看着这一天的到来。说不定,到那时,你还怀上了我的孩子,多可笑,裴珏一定会自责死的,痛苦,然后,他就再也不可能露出那种令人作呕的笑容了。”他捏着她的下巴,一句一句的话仿佛如尖针般刺人韫紫的心房。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惊恐地叫道:“不可能的,我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
裴砚邪邪地笑“那真是遗憾,不是吗?”
韫紫苦楚地低下头,泪水四溢。“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
“因为你痛一分,裴家,特别是裴珏,就会痛两分、痛三分,这样多有趣。”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他没有感情,他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
她挣脱了他的掌控,惊恐地奔跑着,想找出一个出口。身后传来裴砚恶意的声音:“没有用的,除了我,谁也不可能带你走,你还是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宠物吧。”
裴砚再次环抱住她,轻轻地吻着韫紫的耳垂。
“走开,不要碰我。”
“现在才要表示贞洁,是不是太晚了,我记得你昨晚,在我怀中呻吟时可不是这样冰冷的。韫紫,你真是个尤物,难怪每一个男人看到你时,都会想要尝尝你的味道。果然不错,热情得吓人。这也是妖的习性吗?”
由于无法推开裴砚,韫紫只能抱住裴砚,大声地哭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是韫紫呀,你灵魂的另一半,不要,不要这样伤害我,不要恨我。不要!”
裴砚终于止住了,他的脸上有挣扎的痕迹,温柔的,痛苦的。心中如潮水般泛滥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韫紫,别哭了,虽然,我没法爱你,没法给你你要的感情,但是,等我报完仇之后,我会替你安排”他的声音近乎耳语,所以韫紫并没有听见。
韫紫只是哭。
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爱情会怎么样?不知道。韫紫会怎么样?裴砚又会怎么样?不知道不知道。
“裴砚,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人若是只有恨,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有一天,你如果报了仇,消了恨到那个时候,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你将失去所有的关心你的人你会一无所有的”韫紫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这一次,裴砚没有再用冷硬的话刺她。他只是更紧地拥抱住她,紧紧地,似乎想把她挤入胸膛。
一无所有吗?他相信会是这样的。后悔吗?他也相信。但是无所谓了,他已经有了死的觉悟。他低头看着正紧紧抱住韫紫的双手,左手,右手,双手的血脉上都已经布满了黑色。他苦笑着,无所谓了,不是吗?人都有了死的觉悟,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又怕什么伤害别人?
xx
那天之后,韫紫就病倒了。整日昏昏沉沉,噩梦连连。
有时在夜里,她会听到幽幽的笛声,无奈的,绝望的,有时她又会听到风中有剑气飞纵的声音,也充满了绝望的矛盾。然后,她的心就更加痛苦,依然不是为了自己,依然是为了裴砚。
她知道裴砚在练裴家的绝技——裴家剑,她更知道裴砚就想以裴清当年成名的绝技来杀死裴清。
这样想必很痛苦吧。毕竟那个人是他的爹爹,血脉相连的恩情如何能说不要就不要。
想到了这一点,她就更加无法去恨裴砚,即使他破坏了她所有的梦想,她也无法去恨他。
幽暗的夜,夜风中又有压抑的笛声自远处传来。
今夜,他的笛声有点混乱,似乎在无奈之外,还有更加浓重的情绪在里面。
随着笛声,她轻巧巧地来到了裴砚的身后。
也许是裴砚太出神了,所以他居然没有发现韫紫的到来。
月色中,她看见了裴砚眼中的泪。居然有泪,这样冷然的裴砚居然流泪了。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不该是这样的,她的裴大哥,是个无情冷酷的人。
她在他身边跪下去,双手拼命地擦拭着裴砚脸上的泪痕。不要这样,宁愿他没有感情,宁愿他伤害她,也不愿看见这样软弱无奈绝望的裴砚,不要看见。
他猛地吻住了她,激烈的姿态是从未有过的。韫紫无法喘息,她只是被动地接受来自裴砚的感情的宣泄。绝望,而失魂落魄。
没有将来,注定没有结果。如果可以,真希望在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没有仇恨的时间,遇到韫紫,守住她,呵护她。这样的女孩,该有最好的归宿。但是,没有如果。
“韫紫,没有退路了,没有了”他低哺着。
如果一切可以从最初开始,回到那个没有仇恨的最初,他会爱上她的,会愿意接受太阳的照耀。但是,没有如果。
韫紫问他,明明很痛苦,为什么还要坚持去做。
裴砚回答,有些事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韫紫说,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
裴砚说,试过的,但是仇恨一旦根,就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我的娘也就不会死了。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娘的无辜,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她实在死得冤枉。
韫紫说,我要帮你,一定要帮你。
裴砚用古怪的眼打量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真的要帮我?”
韫紫坚定地点头。
裴砚把腰上扣着的长剑取下来,放在她的手上。“如果要帮我,就拿起这把剑杀了我,乘我心中最软弱而无力抵抗的时候,给我一个解脱。可以吗?”
韫紫猛地丢开长剑,仿佛它有巨毒一样。“不要!不要!”
“除非是以鲜血染剑,不然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当年的你,不是也是怀着这样的痛苦而杀了你的族人吗?你应该跟我一样了解恨的巨大威力。比起当年的你,我所负的仇怨更深更大,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弃。”
仇恨的魔力?她无语,思绪再次进人那段黑色的记忆。
“杀了我吧。真的,这一刻,如果我能死去,应该是个最好的结局,谁也不伤害,独自让自己黑色的灵魂进人地狱。”
韫紫站起身,向后退,一小步一小步。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你会的。怎么?还不杀我吗?”
韫紫只是摇头,紫色的眼眸中闪着泪水。怎么可以杀他,不能的,不能的。
裴砚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当他再次抬头时,又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冷然,没有感情。
“韫紫,你错过机会了。你不该这么心软,不该有太多的情感,看来裴珏教你的东西还真不少。不过,这些没用的东西最终会毁了你。韫紫,等着吧,也许不久,你就会看见我的地狱王国。”
地狱是什么?想必是很可怕的地方,但是如果要她以裴砚的生命来换取幸福的生活,她宁愿生活在地狱。因为,有裴砚的地方才有未来可言。这个道理她早懂了。
不知道地狱是什么,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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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是什么?真的不懂。
九月,裴砚带着她回到了裴家。
一到家中,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燕纤芯在回家的途中消失了。
十月,裴砚定下了婚约,迎娶的对象是江南的名门之后,婚期就定在十_二月。六月到十二月,这中间才有多少天,居然可以发生那么多的事。
这就是地狱吗?应该是的。再也没有希望了,裴砚残忍地夺走了她最后的期盼。
自从回到裴家,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也叫不开门。这样的情况,让裴珏心如刀绞。当初真的错了,的确是他太天真了,是他太糊涂了,没想到由于他的一时冲动,居然把韫紫带进了地狱。
“韫紫,开门吧!”他轻轻敲打着门。
里面却不见任何动静。
“韫紫。你不要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转机的。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终于在寂静了好久之后,里面传出韫紫低哑的声音:“裴珏,你走吧。我需要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韫紫,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即使没有大哥的相伴,你也一样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相信我,一切
里面再次复归于平静。
裴珏无奈地走了。
韫紫打开遮窗的黑布,阳光在刹那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光线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能够适应光的存在了。
阳光中,她把双手伸向空中,于是,她清楚地看见自己雪白而几近透明的肌肤,血顺着血脉在皮肤下流动。
听说,受了诅咒的人,血的颜色与常人是不同的,那会是一种近乎黑色的鲜红,也不知是真是假。
虽然,她也流过血,但是每一回,她总是逃避地躲开视线,就像她不敢正视自己特殊的眼睛的颜色一样。
但是,下一回,如果再有机会,她不会再逃开了,不了。她不无苦涩地微笑。
十二月也会有太阳吗?
如果有,那会是什么颜色?会是紫色的吗?第一次见到裴砚时,天空中就有绚烂的紫色,是她眼睛的颜色。裴砚说,她有一双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妖怪的眼睛,罪恶的眼睛,也可以是最美丽的吗?
像她这样,双手中沾满了血腥,怎么可能会有幸福的结果。这是不可能的,只是自欺欺人吧了。
十二月应该没有太阳的吧,地狱的主怎么可能会在阳光下迎娶他的新娘。
有风突然传来,空气中带来女孩子带笑的声音。
“英儿,昨天你真的去大少爷那儿了?”
另一个女孩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呀,我怎么也想不到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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