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二十五做豆腐。”在儿时的记忆里,我们农村,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后,乡亲们就开始忙着置办年货,年的味道就愈加浓烈起来。虽然那时物质匮乏,过年的豆腐是家家必备的。如今回忆年味,仿佛又闻到纯情岁月浓浓的豆汁清香。
母亲做豆腐的料是皖南土坡旱地种的黄豆,那时农村黄豆是主菜,从端午开始吃五月剥青豆一路要吃到白露后老黄豆,那时几乎家家都种,记得稻田埂上也种。牛最爱吃黄豆苗,父亲犁田时给牛装一个蔑套套住嘴,这样秋收下来的黄豆能做过年豆腐好多着。秋收时将老黄豆砍回院子里晒干,用连祴打下来,吹净杂质收在仓里等着腊月妈妈的巧手做豆腐了。
母亲最勤劳,豆腐磨子约好,提前两天就用小缸将黄豆泡好。记得从母亲手中倒进缸的全是灰蒙蒙的小眼豆豆,做豆腐那天全变成可爱的金黄大箍豆了。早上大哥去村里挑回石磨子(小时是大哥磨豆腐,大哥分家后,我姐磨豆腐,姐出嫁后轮我磨)。磨子架在大簸箩上面,簸箩上放一只大木盆接豆浆。两片大石磨合拢在四脚木马上,定磨在下,转磨在上,转磨装有木推柄,推柄孔再插上长长的丁字推手,从房梁上吊一根麻绳系于推手两端架好磨,来回试转一下可以。妈妈用脸盆打泡好的黄豆添磨,伴着熟悉的吱吱哑哑声,磨子旋转着清香的浓豆汁如珠帘般流入木盆。因为人丁多我们家年豆腐要磨大半天。
等磨完豆浆,拿过早已清洗好纱布袋扎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木架同样用麻绳系于房梁,木架下放一只大木桶,将豆汁舀进豆浆袋,我们双手配合摇动木架,妈妈一旁添加清水进行过滤,最后的袋内的豆渣,母亲要用手拧净最后一滴。再轻轻地将纯豆浆舀进灶台的那口洗净的大黑锅。这时,母亲会叫我们把火烧旺,约莫半小时,豆浆开始沸腾。母亲不时揭开锅盖看一下火候,添减灶堂的火,刚煮熟的豆浆,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满屋飘散,非常好闻。每次闻到这种香味,眼前总会浮起对新年的憧憬。
这时母亲开始把熟豆浆舀回大木桶。凉数分钟后,将在炭火里烧好的石膏打成灰末,做豆腐全靠点石膏这道功夫,万一石膏用量不准,整着豆腐都变成废水。母亲做豆腐手艺极佳,每次都点石成金,成功拿下年豆腐这出大戏
下完石膏,母亲用锅铲不断搅拌,然后用木盖盖住桶口静等数分钟。
时间一到,揭开盖,在一片香雾迷蒙中。雪白的豆腐脑在木桶里呈现。母亲立即大喜,笑不拢嘴说:“哇,今年豆腐做得这么好是个好兆头,来年一定大丰收!”她内心那份坚守传统的虔诚,为古老的传说涂上了永不褪色的釉彩。
豆腐脑新鲜刚出,母亲立即舀数碗加上红糖,分配给姊妹吃。那些年凉拌豆腐脑的清香至今难以忘怀。紧接着母亲把豆腐脑一瓢瓢舀进水桶里的厚白布袋,扎好口又吩咐我们抬出门外准备好的案板上,再盖上锅盖,压上小石头就是豆腐,压上大石磨就是豆腐干。豆腐出来母亲用刀化成一块块用陶钵盛水养好,豆腐干要下锅用酱油再煮成黑棕色。 那些年母亲每年都会张罗着给我做年豆腐,看着她渐老的身躯和忙碌的样子,我总会忍不住伤感!如今我已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豆腐了,想起这些更加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