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道:“前这几夜,请问你在那里?”
公子解道:“我自在好朋友家,连日会文。”
秋兰瞅一眼道:“哄那一个?”
遂抽身就走。公子还要招他说话,佯然不睬,竟自去了。
公子笑道:“妇人吃醋,一至于斯,慢慢觑巧挽回他便了。”
又过数日,公子正在书房呆呆坐着,只见小厮飞跑进来报道:“闻家小姐到了。”
公子遂出去迎接姐姐。
这闻小姐名唤玉娥,与李芳是姑表姊弟,生得面如满月,目若朗星。翠黛初舒杨柳,朱唇半吐樱桃,窈窕轻盈,妖姿逸态,举世所罕。十六岁上,就嫁在嘉兴徐翰林家次子为室。不上一年,徐公子岁了怯症,色欲过边,竟呜呼哀哉了。玉娥亦不是寡欲的人儿,无奈守了只两年,玉惨花憔,难捱寂寞。
却好李旺买办灰石等料回来,到徐家报知。玉娥禀过公姑,带了乳母丫鬟,一同李旺前来送姑姑出殡。
到得府中下轿,丫鬟们簇拥进来。李芳接到厅上叙亲亲之谊。殷勤礼数,大家寒温半晌。
睁眼细看闻家表姊,好标致人儿,含羞带笑,仪容俊逸,举止蹁跹。虽则淡淡梳妆,越显出风姿俏丽。脚上穿一双黑罗凤头鞋儿,不及三寸,纤小可爱。不觉心遥目荡,神无所主,左顾右盼,凝晴注目,遥遥寄意。玉娥亦把秋波斜溜,眉黛偷颦,故意送情。三人已各有心。
公子遂吩咐仆妇,打扫内楼与闻小姐安宿。玉娥闻言,同了乳母与丫鬟桂香自进内去。公子料理安葬诸务,忙碌一会,不觉金乌西坠。
用过了晚膳,又进去与玉娥一谈。玉娥问道:“你为何还未成姻事?中馈无人,岂像宦家体统。不知你甚么主见?”
公子道:“没甚主见,只是没有中意的,所以磋跎岁月。”
玉娥道:“你要捡怎样的人家?”
公子答道:“婚姻大事是朝欢暮乐,终身偎依着的,何可造次;门楣是外面虚风光,妆奁是格外假花哄,何须攀贵弃贱,童富欺贫。我到一概不论,只是人的容貌是要紧的,若止凭媒人口中夸美争强,说得十分娇美,百样娉婷,就听信了。一说一成。及至娶到家来,侥幸五官端正,还是中等的规模,也算不幸中之幸。倘或貌似无盐,容如嫫母,那时筛弃之不可,依之不可。难道叫我这样一个人,竟伴着鸠盘荼过目子。如何使得?所以宁可待迟,不必性急,务须要我亲眼见过,中意方成。”
玉娥听了笑道:“你的主意固然老到,但是有名望的人家闺女。如何有得把你相看?宁非自误大事!且问何等容貌,方能中得你的意思?”
公子含笑答道:“我随处留心,自有看见的日子,何必等待说亲时,方去相看,若论我所中意的”
说了这一句,就缩住口,笑而不言。
玉娥问道:“你所中意的,究竟是那一等?为何只是笑,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却是为何?”
公子见玉娥催逼要他说出来,又见两眼注在自已身上,面色微红,愈堪娇媚。乃带笑说道:“我的素愿,只要容貌像得姐姐这般样标致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玉娥听见调起他,不觉粉脸低垂,含笑暗想:“原来他也有心撩我!”
却值秋兰送茶进房,就不言语。秋兰说道:“公子的茶,已叫景儿送在房中去了。”
公子回道:“何不一并拿到这里来?”
秋兰道:“已经送去,又不早说。我是不再去拿进来的哟!”
公子无奈,只得起身与玉娥作别,前往自已房中安睡。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