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知道这时和医生起冲突,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竭力压下自己的怒气:“对不起,医生,我错了。”转而,又向那个护士:“姐姐,对不起,我气昏头了,你别和我计较了。”
护士重重白了她一眼:“怎么着?以为医院都你们家开的啊!”医生也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啊!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去打打电话,看能不能借点钱,把钱交了,我也好安排手术啊。”
莫兰早已泣不成声。医生撇下她,神情淡漠地走了。她隐约听到那个护士鄙夷地嘀咕了一句:“没钱还想活着,真是做梦!”
莫兰再也抑制住,蹲下身,双臂抱着自己恸哭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了为了钱低眉顺眼,看人脸色的人。
莫父看到自己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回拨过来。小卖部的阿姨好心地跑到医院,找到莫兰,让她回去听电话。
莫兰颤抖地握着听筒,声音哽咽:“爸,你快来啊,奶奶病了,在医院,等着做手术啊!”等莫父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莫兰已经哭停作罢。她看到父亲,忙不迭跑过来,双目浮肿,声音哽咽:“爸,奶奶要做手术,我没有钱交押金,医院不给做,你快去交押金啊!”莫彦听着女儿的诉说,惊魂未定,又是一阵心惊。今天早上,银行正式冻结了他的资产。现在,他的银行卡中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莫兰神色焦急地望着父亲。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无动于衷。莫彦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兰渐渐看清楚了,这种表情,不是无动于衷,而是绝望。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绝望。
“爸,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莫兰哭着喃喃自语。是问莫彦,也是问自己,更是问高高在上的苍天。
镇定片刻后,莫彦给远在大洋彼岸的莫兰姑姑打了电话。莫兰姑姑也是忧心忡忡,语气泫然欲泣。但她还是尽力安慰莫彦:“哥,你放心,我已经让明辉出去打钱了,你别担心。”
挂断电话。莫彦如泄了气的气球瘫软在走廊的座椅上,莫兰则一脸呆滞,形神涣散。
忽然,从急诊室传来的一阵骚动让两人蓦然心惊。接着,大量的医护人员涌进急诊室。
莫彦和女儿焦急地在门口徘徊,不住地往里张望。
室内紧张有序的抢救工作渐渐缓慢下来。医护人员开始把各种救治器材收起来。最后,一个护士把盖在莫老太太身上的白布提起来,盖住了她苍老安详的面容。
医生再次鱼贯而出。这次,医生的表情不再漠然,换成了无能为力的惋惜和深深的遗憾。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两人如遭雷击,笔直地立在原地。一滴豆大的泪珠从莫兰无助的面前滚落。
这时,莫兰姑姑的电话再次打来:“哥,这边现在是晚上,银行都关门了。不过,我已经叫我的朋友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你们先和她说吧。”
莫父竭力忍住哽咽,额上的青筋痛苦地贲起。他无力地说了声:“不用了”
眼泪在他的眼眶中隐忍未发,却又是那样的明显而深刻。
电话那端,沉默,然后是无法抑制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