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刚为主,因自号刚峰,天下称刚峰先生。尝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税,尚可存古人遗意。”故自为县以至巡抚,所至力行清丈,颁一条鞭法。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无偏云。
始救瑞者何以尚,广西兴业人,起家乡举。出狱,擢光禄丞。又以劾高拱坐谪。拱罢,起雷州推官,终南京鸿胪卿。
丘橓,字茂实,诸城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由行人擢刑科给事中。三十四年七月,倭六七十人失道流劫,自太平直逼南京。兵部尚书张时彻等闭城不敢出,阅二日引去。给事御史劾时彻及守备诸臣罪,时彻亦上其事,词多隐护。橓劾其欺罔,时彻及侍郎陈洙皆罢。帝久不视朝,严嵩专国柄。橓言权臣不宜独任,朝纲不宜久弛,严嵩深憾之。已,劾嵩党宁夏巡抚谢淮、应天府尹孟淮贪黩,谢淮坐免。是年,嵩败,舜劾由嵩进者顺天巡抚徐绅等五人,帝为黜其三。迁兵科都给事中。劾南京兵部尚书李遂、镇守两广平江伯陈王谟、锦衣指挥魏大经咸以贿进,大经下吏,王谟革任。已,又劾罢浙江总兵官卢镗。寇犯通州,总督杨选被逮。及寇退,橓偕其僚陈善后事宜,指切边弊。帝以橓不早劾选,杖六十,斥为民,余谪边方杂职。橓归,敝衣一箧,图书一束而已。隆庆初,起任礼科,不至。寻擢南京太常少卿,进大理少卿。病免。神宗立,言官交荐。张居正恶之,不召。
万历十一年秋,起右通政。未上,擢左副都御史,以一柴车就道。既入朝,陈吏治积弊八事,言:
臣去国十余年,士风渐靡,吏治转汙,远近萧条,日甚一日。此非世运适然,由风纪不振故也。如京官考满,河南道例书称职。外吏给由,抚按官概与保留。以朝廷甄别之典,为人臣交市之资。敢徇私而不敢尽法,恶无所惩,贤亦安劝?此考绩之积弊,一也。
御史巡方,未离国门,而密属之姓名,已盈私牍。甫临所部,而请事之竿牍,又满行台。以豸冠持斧之威,束手俯眉,听人颐指。此请托之积弊,二也。
抚按定监司考语,必托之有司。有司则不顾是非,侈加善考,监司德且畏之。彼此结纳,上下之分荡然。其考守令也亦如是。此访察之积弊,三也。
贪墨成风,生民涂炭,而所劾罢者大都单寒软弱之流。苟百足之虫,傅翼之虎,即赃秽狼籍,还登荐剡。严小吏而宽大吏,详去任而略见任。此举劾之积弊,四也。
惩贪之法在提问。乃豺狼见遗,狐狸是问,徒有其名。或阴纵之使去,或累逮而不行,或批驳以相延,或朦胧以幸免。即或终竟其事,亦必博长厚之名,而以尽法自嫌。苞苴或累万金,而赃止坐之铢黍。草菅或数十命,而罚不伤其毫厘。此提问之积弊,五也。
荐举纠劾,所以劝儆有司也。今荐则先进士而举监,非有凭藉者不与焉。劾则先举监而进士,纵有訾议者罕及焉。晋接差委,专计出身之途。于是同一官也,不敢接席而坐,比肩而行。诸人自分低昂,吏民观瞻顿异。助成骄纵之风,大丧贤豪之气。此资格之积弊,六也。
州县佐贰虽卑,亦临民官也,必待以礼,然后可责以法。今也役使谴诃,无殊舆隶。独任其污黩害民,不屑禁治。礼与法两失之矣。学校之职,贤才所关,今不问职业,而一听其所为。及至考课,则曰“此寒官也”概与上考。若辈知上官不我重也,则因而自弃;知上官必我怜也,又从而日偷。此处佐贰教职之积弊,七也。
科场取士,故有门生、座主之称。若巡按,举劾其职也。乃劾者不任其怨,举者独冒为恩。尊之为举主,而以门生自居,筐篚问遗,终身不废。假明扬之典,开贿赂之门,无惑乎清白之吏不概见于天下也。方今国与民俱贫,而官独富。既以官而得富,还以富而市官。此餽遗之积弊,八也。
要此八者,败坏之源不在于外,从而转移亦不在于下也。昔齐威王烹一阿大夫,封一即墨大夫,而齐国大治。陛下诚大奋乾刚,痛惩吏弊,则风行草偃,天下可立治矣。
疏奏,帝称善。敕所司下抚按奉行,不如诏者罪。
顷之,言:“故给事中魏时亮、周世选,御史张槚、李复聘以忤高拱见黜,文选郎胡汝桂以忤尚书被倾,宜赐甄录。御史于应昌构陷刘台与王宗载同罪,宗载遗戍而应昌止罢官。劳堪巡抚福建,杀侍郎洪朝选。御史张一鲲监应天乡试,王篆子之鼎夤缘中式。钱岱监湖广乡试,先期请居正少子还就试,会居正卒不果,遂私中篆子之衡。曹一夔身居风宪,盛称冯保为顾命大臣。朱琏则结冯保为父,游七为兄。此数人者,得罪名教,而亦止罢官。此纲纪所以不振,人心所以不服。臣初八台,誓扫除积弊。今待罪三月,而大吏恣肆,小吏贪残,小民怨咨,四方赂遗如故,臣不职可见。请罢斥以儆有位。”时已迁刑部右侍郎。帝优诏报之。召时亮、世选、槚、复聘、汝桂还,削庆昌、堪、一鲲、一夔、琏籍,贬岱三秩。未几,偕中官张诚往籍张居正家。还,转左侍郎,增俸一秩。寻拜南京吏部尚书,卒官。赠太子太保,谥简肃。
橓强直好搏击,其清节为时所称云。
吕坤,字叔简,宁陵人。万历二年进士。为襄垣知县,有异政。调大同,征授户部主事,历郎中。迁山东参政、山西按察使、陕西右布政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居三年,召为左佥都御史。历刑部左、右侍郎。
二十五年五月,书疏陈天下安危,其略曰:
窃见元旦以来,天气昏黄,日光黯淡,占者以为乱徵。今天下之势,乱象已形,而乱势未动。天下之人,乱心已萌,而乱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播乱机使之动,助乱人使之倡者也。臣敢以救时要务,为陛下陈之。
自古幸乱之民有四。一曰无聊之民。饱温无由,身家俱困,因怀逞乱之心,冀缓须臾之死。二曰无行之民。气高性悍,玩法轻生,居常爱玉帛子女而不得,及有变则淫掠是图。三曰邪说之民。白莲结社,遍及四方,教主传头,所在成聚。倘有招呼之首,此其归附之人。四曰不轨之民。乘衅蹈机,妄思雄长。惟冀目前有变,不乐天下太平。陛下约己爱人,损上益上,则四民皆赤子,否则悉为寇仇。
今天下之苍生贫困可知矣。自万历十年以来,无岁不灾,催科如故。臣久为外吏,见陛下赤子冻骨无兼衣,饥肠不再食,垣舍弗蔽,苫藁未完;流移日众,弃地猥多;留者输去者之粮,生者承死者之役。君门万里,孰能仰诉?今国家之财用耗竭可知矣。数年以来,寿宫之费几百万,织造之费几百万,宁夏之变几百万,黄河之溃几百万,今大工、采木费,又各几百万矣。土不加广,民不加多,非有雨菽涌金,安能为计?今国家之防御疏略可知矣。三大营之兵以卫京师也,乃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边之兵以御外寇也,皆勇于挟上,怯于临戎。外卫之兵以备征调资守御也,伍缺于役占,家累于需求,皮骨仅存,折冲奚赖?设有千骑横行,兵不足用,必选民丁。以怨民斗怨民,谁与合战?
人心者,国家之命脉也。今日之人心,惟望陛下收之而已。关陇气寒土薄,民生实艰。自造花绒,比户困趣逼。提花染色,日夜无休,千手经年,不成一匹。他若山西之䌷,苏、松之锦绮,岁额既盈,加造不已。至饶州磁器,西域回青,不急之须,徒累小民敲骨。陛下诚一切停罢,而江南、陕西之人心收矣。
以采木言之。丈八之围,非百年之物。深山穷谷,蛇虎杂居,毒雾常多,人烟绝少,寒暑饥渴瘴疠死者无论矣。乃一木初卧,千夫难移,倘遇阻艰,必成伤殒。蜀民语曰:“入山一千,出山五百”哀可知也。至若海木,官价虽一株千两,比来都下,为费何止万金!臣见楚、蜀之人,谈及采木,莫不哽咽。苟损其数,增其直,多其岁月,减其尺寸,而川、贵、湖广之人心收矣。
以采矿言之。南阳诸府,比岁饥荒。生气方苏,菜色未变。自责报殷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