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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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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礼,宰相谢恩,须正殿通唤,请候来日。”枢密使赵延寿曰:“命相之 制,下已数日,中谢无宜后时。”因即奏之,遂谢于端明殿。昫自端明殿学士拜相, 而谢于本殿,士子荣之。清泰初,兼判三司,加吏部尚书、门下侍郎,监修国史。 时与同列李愚不协,动至忿争,时论非之。未几,俱罢知政事,昫守右仆射,以张 延朗代判三司。初,唐末帝自凤翔至,切于军用,时王玫判三司,诏问钱谷,玫具 奏其数,及命赏军,甚愆于素。通鉴:帝问王玫以府库之实,对有数百万在。 既而阅实,金帛不过三万两匹。末帝怒,用昫代玫。昫乃搜索簿书,命判官高延赏 计穷诘勾,及积年残租,或场务贩负,皆虚系账籍,条奏其事,请可征者急督之, 无以偿官者蠲除之。通鉴:清泰元年八月,免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万。吏民相 与歌咏,唯主典怨沮。及罢相之日,群吏相贺,昫归,无一人从之者,盖憎其太察 故也。天福初,张从宾作乱于洛阳,害皇子重乂。诏为东都留守,判河南府事,寻 以本官判盐铁。未几,奉使入契丹,还迁太子太保兼左仆射,封谯国公,俄改太子 太傅。开运初,授司空、平章事,监修国史,复判三司。契丹主至,不改其职。昫 以眼疾乞休致,契丹主授昫守太保。契丹主北去,留于东京。其年夏,以病卒,年 六十。汉高祖登极,赠太保。

    初,昫避难河朔,匿于北山兰若,有贾少瑜者为僧,辍衾袍以温燠之。及昫官 达,致少瑜进士及第,拜监察御史,闻者义之。

    冯玉。案:以下有阙文。欧阳史云:字景臣,定州人。少帝嗣位,纳冯后 于中宫,后即玉之妹也。玉既联戚里,恩宠弥厚,俄自知制诰、中书舍人出为颍州 团练使,迁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寻加右仆射,军国大政,一以委之。案:以下 有阙文。通鉴云:玉每善承迎帝意,由是益有宠。尝有疾在家,帝谓诸宰相曰: “自刺史以上,俟冯玉出,乃得除。”其倚任如此。玉乘势弄权,四方赂遗,辐辏 其门,由是朝政日坏。张彦泽陷京城,军士争凑其第,家财巨万,一夕罄空。翌日, 玉假盖而出,犹绕指以谄彦泽,且请引送玉玺于契丹主,将利其复用。玉从少帝北 迁,契丹命为太子少保。至周太祖广顺二年,其子杰自幽州不告父而亡归,玉惧谴 责,寻以忧恚卒于蕃中。五代史补:冯玉尝为枢密使,有朝使马承翰素有口辩, 一旦持刺来谒玉,玉览刺辄戏曰:“马既有汗,宜卸下鞍。”承翰应声曰:“明公 姓冯,可谓死囚逢狱。”玉自以失言,遽延而谢之。

    殷鹏,字大举,大名人也。以隽秀为乡曲所称,弱冠擢进士第。唐闵帝之镇魏 州,闻其名,辟为从事。及即位,命为右拾遗,历左补阙、考功员外郎,充史馆修 撰,迁刑部郎中。鹏姿颜若妇人,而性巧媚。天福中,擢拜中书舍人,与冯玉同职。 玉本非代言之才,所得词目,多托鹏为之。玉尝以“姑息”字问于人,人则以“辜 负”字教之,玉乃然之,当时以为笑端。鹏之才比玉虽优、其纤佞过之。后玉出郡, 借第以处之,分禄食之。及玉为枢密使,擢为本院学士,每有庶僚秉郭谒玉,故 事,宰臣以履见之,鹏多在玉所,见客亦然。有丞郎王易简退而有言,鹏衔之。及 契丹入汴,有人获玉与鹏有签记字,皆朝廷上列有不得志欲左授者,则易简是其首 焉。玉既北行,鹏亦寻以病卒。

    史臣曰:维翰之辅晋室也,罄弼谐之志,参缔构之功,观其效忠,亦可谓社稷 臣矣。况和戎之策,固非误计,及国之亡也,彼以灭口为谋,此掇殁身之祸,则画 策之难也,岂期如是哉!是以韩非慨慷而著说难者,当为此也,悲夫!赵莹际 会风云,优游籓辅,虽易箦于绝域,终归柩于故园,盖仁信之行通于遐迩故也。刘 昫有真相之才,克全嘉誉;冯玉乘君子之器,终殁穷荒,其优劣可知矣。

    <b>部分译文</b>

    桑维翰,字国侨,洛阳人。父亲名拱,在河南尹张全义手下做客将。桑维翰身材短小面部宽长,非常人之形,成人以后,每每对着镜子自己叹息说:“身高七尺的人,哪比得上脸长一尺的我!”因此慨然有做三公辅相的志向。

    后唐庄宗同光年间,考中进士。后晋高祖石敬瑭统领河阳,桑维翰被征召做书记官,历经几个城镇他都跟随着,到石敬瑭在太原登上帝位,桑维翰首先参与谋划,石敬瑭又派他写信向契丹请求援救,契丹果然答应了请求。不久因为赵德钧也派使节去问候契丹,晋高祖害怕契丹改变计策,就命桑维翰到契丹幕帐去,阐述始终如一利害相关的道理,那盟约才确定下来。晋高祖建立国号,诏令桑维翰任翰林学士、礼部侍郎,主持枢密院事务,不久改任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担任枢密院使。高祖驾临夷门时,范延光占据邺地反叛。张从宾又从黄河、洛河举兵向都城进攻,人心浮动纷乱。当时,有人监视着桑维翰。桑维翰从容自若,谈人论事,和悦如常。人们都叹服他的气量胆识。

    到杨光远平定邺地,朝廷担心骄兵难制,桑维翰请求赶快分散他的兵马。不久调杨光远镇守洛阳,杨光远因此此怏怏不乐,上奏疏指斥桑维翰背公徇私,任免不当,又在两都之地营建宅邸市铺,与老百姓争夺财利。高祖正迁就朝外将领,事情不得了结,只好任桑维翰为检校司空、兼侍中,出任相州节度使。当时是天福四年(939)七月。在此之前,相州管区内凡抓获盗匪贼寇,全都没收他们的财产,说这是河朔原有旧例。到桑维翰担任镇守,因法律条款无此明文规定,便废止这一旧例并上奏朝廷。高祖诏令:“桑维翰辅佐皇帝功高,面临战事可寄重任,废除一地的旧事,符合天下的通规,况且对盗匪贼寇的处罚,法律条令都有记载。如若为了安抚万民百姓而使各地安定,岂可忍心因加罪一人而连及破毁一家。听从文武百官的美好计策,可以成就国家的大事,这既佐助了王道的实现,又切合人们的心愿。今后,凡有贼匪一律按照法律条款定罪。不得没收缴纳他的家财,全国各州都按此处理。”从此,抢劫犯的家庭,都免除没收财产的处罚,这是桑维翰的功劳。过了一年多,调任镇守兖州。

    这时,吐谷浑都督白承福被契丹威迫,率领徒众入关,依附后晋,高祖正与契丹往来和好,拒绝吐谷浑的归附不予接纳。镇州节度使安重荣担心契丹的强大,图谋袭击契丹,往来于真定一带契丹的军队,都被他暗地里消灭,秘密与吐谷浑深厚交往,到这时,安重荣接纳了白承福,并且使他朝见了高祖。接着,安重荣上表请求讨伐契丹,并且说这是吐谷浑的请求。这时,安重荣手握强兵,占据重镇,仗恃他的勇猛,逞专横跋扈之势。高祖看表后,犹豫不决。桑维翰知道安重荣已心怀奸计,又担心朝廷违逆了他的意志,于是秘密地上疏进言。疏奏送到,高祖不予公布,召唤使者入内,对桑维翰传达秘旨:“我近来北面称臣侍奉契丹,心中愤懑不快,现在细读了你的奏章,心中愤懑解开就像睡醒了一样,我的计谋已经决定,你不必担心了。”

    七年(942)夏天,高祖驾临邺都,桑维翰从兖州前来朝拜,改任晋昌军节度使。少帝石重贵即位,征召拜为侍中,监理编修国史,不断上书请求与契丹和谈通好,被上将军景延广所否定。第二年,杨光远与契丹结怨,在澶渊发生战争,凡进攻敌军,下达命令,都出自景延广。桑维翰与各位宰相没有参与的机会。等到契丹败退,桑维翰派受少帝宠幸的亲信秘密地推荐自己说“:皇上要想制服北方戎狄安定国家,非桑维翰不可。”少帝于是命景延广出守洛阳,让桑维翰担任中书令,又任枢密使、弘文馆大学士,接着,封为魏国公。事情无论大小,全部委托给他,几月之间,百事渐趋治理。然而权力地位显赫以后,各地贿赂馈赠的东西,都汇集到他的门下,所以,连着一两年之内,聚积的财货无数,因此,那些轻薄浮躁的人得以借机兴起诽谤。不多久,内客省使李彦韬、端明殿学士冯玉都因为任用亲朋故旧,与桑维翰不相协和,离间之言逐渐进入皇帝耳中,桑维翰渐渐被疏远猜忌,将要被罢免斥退,全靠宰相刘日句,李崧上奏“:桑维翰立过大功,并且没有大的过错,不应该轻易贬退。”少帝才作罢。不久,任用冯玉为枢密使,以此削弱桑维翰的权力。

    后来因少帝稍有不适,桑维翰曾经暗地里派遣宫廷使者向太后表达心意,请求为皇弟石重睿选择老师来教育辅导他。少帝因此怀疑桑维翰怀有异心。不久以后,冯玉做了宰相,与桑维翰都在中书省,正好碰上舍人卢价任职期满,冯玉就提笔委任卢价为工部侍郎,桑维翰说:“文官出任这种官职要稍稍慢些,恐怕外界有所议论。”因此不予签名。接着桑维翰休假,冯玉终归任命了卢价,自此桑维翰与冯玉更加不相协调。不久少帝把石重睿选择老师的事告诉了冯玉,冯玉于是用言语刺激少帝。少帝不多久就派桑维翰出任开封府尹,桑维翰称脚有病,很少参朝晋见,不与宾客往来。

    这一年,秋雨下了一月不停止。一天,桑维翰走出府宅大门,由西街进入内城,到了国子门,乘马忽然惊恐奔跑,驾车的人不能控制,桑维翰掉进水中,过了好长时间才苏醒过来。有人说他的私人官邸也多有鬼怪,亲近他的人都为此忧心忡忡。到契丹国主打到中渡桥,桑维翰因国家危在旦夕,才到执政处提出他的异议,又求谒见少帝,得不到准允。桑维翰回家,对他亲近的人说:“如果以国家的命运而论,天命是否改变,不是我们所能知晓的,如果以人事而论,晋朝将不会再存在了。”

    开运三年(946)十二月十日,后晋的军队已经投降契丹,十六日,张彦泽率领前锋骑兵攻陷了都城,契丹国主派使者送信给太后说:“可以先让桑维翰、景延广远道来迎接,这是很好的事。”这天凌晨,都城下的军队发生骚乱,宫殿里大火突发。桑维翰当时正在府宅,左右侍臣劝他逃跑躲避,桑维翰说:“我是国家大臣,逃到什么地方去呢?”便坐在那里等候命令。当时,少帝已经接受了契丹国主安抚慰藉的诏命,正考虑保全自己之计,因而想到桑维翰担任相国时,多次进献计谋策划,请求与契丹通好,担心如果契丹国主到达京都后追究这事,则要显露自己的过错,所以打算杀掉桑维翰灭掉口供。因此叫人去干这件事。张彦泽接受少帝的密旨之后,又贪图桑维翰的家财,于是声称少帝下令召见桑维翰。桑维翰系上腰带乘马前去,走到天街,与李崧相遇,两人交谈之际,有个军官在马前指请桑维翰去侍卫司,桑维翰知道不可违抗,回头对李崧说:“侍中主持国政,今天国家灭亡了,反让我为此去死,这是为什么?”李崧很感愧疚。这一天,张彦泽派兵看守他,十八日夜晚,被张彦泽杀害,当时年仅四十九岁。张彦泽用衣带系在桑维翰脖子上,报告给契丹国主说桑维翰上吊自杀了。契丹国主答复说:“我本无心害桑维翰,桑维翰不该自杀。”契丹国主到了京城,派人验证他的尸体,下令把他的灵柩安放在私宅里,优厚地抚养他的家属,所有田园宅府,一起赏赐给他的家人。到后汉高祖登基,下令追赠为尚书令。

    桑维翰年轻时居住的地方,常有鬼怪出现,家里人都惧怕。桑维翰常常被鬼怪偷窃了衣服,取走洗沐用具,他却不曾改变面容。在两朝执掌国政,把上将杨光远、景延广全部贬出镇守洛川。还曾经一次奏议任命节度使十五人,各任军职,没有谁不屈服他的。治理安阳时废除民间陋习二十多件,在兖州、海州一举擒获一千多豪强贼寇,亦称得上是寇恂、尹翁归一类的人物了。

    开运年间,朝廷任命他的长子桑坦为屯田员外郎,次子桑埙为秘书郎。桑维翰对同僚说“:汉代三公的儿子封郎的体制废除已经很长时间了,近来偶或又实行这种体制,很易引起外面的议论。”于是上表抗命,坚决推辞不受,不久,改任桑坦为大理司直,桑埙为秘书省正字,舆论认为这件事办得好。

    当初,高祖在位的时候,下令废除翰林学士院,因此把内外制合并归入阁下,让舍人掌管内廷,几年之间,特别重视舍人的选拔,到桑维翰再处相位时,一两天间,上奏再设置学士院,大凡任命的官职,都是他的亲朋故友,当时舆论认为桑维翰为相的业绩一向高尚,是众望所归,虽然任官有些偏颇,也就不怪罪他了。

    赵莹,字玄辉,华阴人。曾祖父赵溥,是江陵县县丞。祖父赵孺,做过秘书正字。父亲赵居晦,从事农耕。赵莹风度俊美,性情纯厚恭谨。后梁龙德年间,开始担任康延孝的从事。后唐同光年间,康延孝镇守陕州,时逢唐庄宗讨伐蜀国,令康延孝担任骑兵将领。将要出发时,留下赵莹监修金天神祠。祠庙建成之后,忽然一天梦见神仙在前亭召唤他,并用优厚的礼仪来款待他,那神仙对赵莹说:“你前程远大,应该自己珍惜。”便送给他一把箭一根笏,赵莹醒来后感到惊异。明宗继承帝位,任命晋高祖为陕府两使留后,赵莹当时就在陕府,以原官的身份谒见晋高祖,两人一见如故,高祖就上奏任命他为管记。高祖镇守各镇他都跟随着。高祖多次派他进宫朝见皇上,官至御史大夫,赏赐黄金紫服。高祖再度镇守并州时,赵莹位至节度判官。高祖建立国号时,拜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金紫光禄大夫、户部侍郎,主持太原府事务,不久又升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高祖进入洛阳后,派赵莹携带聘礼答谢契丹,返回后,加封光禄大夫兼吏部尚书,主管户部。

    当初赵莹担任从事时,碰上母亲的丧事,高祖不让回归华州服丧,赵莹就穿着朝服跟随高祖左右,有人因此非议他,等到入阁为相,以敦厚谦让提拔后学为己任。监修国史时,因唐代历史残缺,赵莹便任命有才能的人任其职,加强修纂补编实录,撰修正史二百卷在当时刊行,赵莹出力最多。晋少帝即位,拜为守中书令。第二年,任检校太尉本官,外出担任晋昌军节度使。这时,天下飞蝗为害甚重,他下令:在境内捕杀蝗虫一斗者,供给米粟一斗,使饥饿的人得以渡过难关。因此远近的人都称赞他。不久,移镇华州,一年多后又入京担任开封尹。

    开运末年,冯玉、李彦韬执政,因桑维翰才能名望一向过重,而赵莹柔顺而能控制,因此,一同拥举他,罢除桑维翰宰相调出京城,恢复赵莹相位,加封弘文馆大学士。到李崧、冯玉商议派兵对付赵延寿时,以杜重威为都督部署,赵莹私下对冯立、李崧说:“杜重威是皇室至亲,他所希求的不曾如愿,心中常常不快,怎么可以再给予兵权?如果边陲有战事,只有李守贞可以担任将领。”

    等到契丹攻陷京城后,契丹国主迁徙少帝到北方塞上,赵莹与冯玉、李彦韬一起跟从前往,契丹永康王即位,任命赵莹为太子太保。后周广顺初年,周太祖派尚书左丞田敏向契丹禀报,在幽州碰上了赵莹。赵莹见到中原汉人,悲叹惆怅不已,并对田敏说:“老朽漂零异乡寄居在这里,最近听说妻室去世,孩儿无恙,幸蒙朝廷皇帝倍加抚恤存爱,东京旧宅本来属于公家,也听说皇上优待恩宠特别给予好的价钱收购,老夫至死无以报答。”于是向南叩头,涕泪横流。在此之前,后汉高祖把入蕃将相的宅第全部赏赐给跟随御驾的大臣,所以把赵莹宅第赏赐给了后周太祖。周太祖当时担任枢密副使,召唤赵莹的儿子原刑部郎中赵易则说:“所赏赐的宅第,除去属于国家的部分之外,如果另有契券证明是你们自己所置办的,可以归还置办所费的价值。”于是把一千多缗钱送给了赵易则。赵易则惶恐推辞谦让,周太祖坚持给予他,才接受下来,所以赵莹说了上面的话。不久,赵莹在幽州去世,时年六十七岁。

    赵莹刚染上疾病时,便派人祈求禀告契丹国主,希望让他这把老骨头送回后周,让羁旅他乡的魂魄有幸复归故土,契丹国主哀怜并答应了他。等到去世,就派他的儿子赵易从和家中几位人护丧回归,还派遣大将护送到京城。周太祖感慨良久,下诏追赠太傅,还赏赐他的儿子五百匹丝绢,以办理丧事,并让送回安葬在华阴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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