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以她的个性,她是绝不会为了生孩子而让自己身材走样,让自己的生活陷入混乱和紧张,但此时,孩子又似乎是她吵架最大的筹码,她可以不动声色,而教林柏翠在出走后,又乖乖地回来并且道歉。她很相信林柏翠的出走只是单纯的意气用事,绝不是母亲口中的“第三者”介入。
什么样的女人能介入丁筑的婚姻?除非她也和丁筑一样,能在不动用特权下勇夺中国小姐前三名。除了自己优越的内外在条件外,林柏翠温和的性格,单调的就业环境,都是丁筑否定“第三者”存在的可能原因。
丁筑望着窗外,天空透着灰沉沉的曙色,怕不是个好天气!然而,林柏翠会在哪儿呢?她好想念腹中那小东西的爹。
她想:只要他肯道歉,只要他肯用心地哄她,这回,就把这小东西生下吧,也省得他整天把时间都耗在那两只牧羊犬上。
林柏翠在天桥上吹了一夜的风,有时冷得直打哆嗦,他就蜷在转角处,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不过,他的心却是平静的。
他不知道再回去时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总之是不会太舒服的;所以,他干脆什么也不想,起码此时此刻,他不必去看谁脸色,不必去讨好谁——
丁筑是个美丽的女人,高挑白皙,喜欢穿黑色低胸的短洋装,外罩亮丽的流线西装外套,永远性感而俐落。不针锋相对的时候,她的确是个令人引以为傲的女伴,但
唉!也许真是自己太没出息!林柏翠叹道。
天色由黑转灰,阳光探头处没有教人惊艳的彤云霞色,只是灰灰地由墨色转而为淡。
他不喜欢这样的天色,令人联想到死亡;正因为这样,他格外喜欢替人接生时,生命跃动的奥妙。
人世间最残酷的事实是人人都避免不了死亡,但生命的延续却是死神的克星;当死神在长时间的追逐后,结束了一个生命,另一个生命却又悄然地诞生,并延续前一个生命的特质,这真是世间最伟大、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林柏翠不明白,这么神圣美好的工作,丁筑竟觉得它“没出息”!他万万不能认同。
他倒宁愿欣赏李盈月,当人力无法控制死亡时,就让子宫来担负起生命传承的任务,让死亡成为另一个重生。
她是个伟大的女人,一个懂爱、懂生命的女人!
是啊,盈月不知怎么了?柏翠看看表:趁上班前去看看她吧!
李盈月一夜没睡,整夜想着文明中临终前的牵挂——“月,织巢”他希望她改嫁,嫁给一个能给她安慰、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的男人?
雄的织巢鸟不断织就更好的巢等待他的梦中情人;雌的织巢鸟则不断地寻找一个可以安居、培育下一代的好巢;那雌鸟的心,李盈月明白,不为自己未来的幸福,也为下一代能有个美好的环境。
谁能给她及孩子一个美好安适的家呢?
文明中放了钓钩,又让钓线断了,而她却是那尾吞了钩、却上不了岸的鱼,在浪里痛苦地浮沉、挣扎。
文明中真放得下她这样痛苦吗?不,李盈月知道,他放不下,他一定会回来,在每个深夜里,他总会回来!
李盈月转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鱼肚白。
天亮了,昨夜文明中没回来,也许地府就像军队一样,有一些复杂的报到手续吧!他是个“新鬼”或许很忙,过几天才会回来。李盈月想着,竟笑了。
起码到了地府,丢去了那身破皮囊,他双手齐全又没病痛,可以更自在快乐些。
“盈月?”李母从沙发上翻起。“你没睡啊?别胡思乱想了,要多休息啊!”李母揉着惺忪的眼,转身去梳洗。
“妈——头发染得够不够匀?颜色还好吧?”李盈月打起精神,要母亲知道她很好。
“很好,染了之后看起来年轻一些。你赶快睡一会儿,要多休息。”
“妈——”李盈月的目光追逐着李母自化妆室出来。“妈,我想出院,出院后回去跟你住,好不好?”
“出院?好哇!我也省得两边跑。待会儿我去跟亲家母说。”
“嗯,太好了。不过,我得先跟林医师说说,他很不放心”
“盈月,林先生好像好像对你特别好。明中才刚过去,我本不想这么早说,不过,既然你也感觉到了,我就提醒你,有遇到好的男人,不要放过,一个女孩儿原是不愁没归宿,但你现在不同,带个孩子,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如果他不嫌弃”
“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
“我不是要把你随便嫁了,我是看他真对你不错,不信,晚点他一定又会来看你!”
李母话没讲完,林柏翠就推门进来了。
“伯母、盈月,我给你们带早餐来了!”
李母见到林柏翠喜不自胜,瞄李盈月一眼后暗自窃笑,她则害羞地别过脸去。
“你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气色很好。”
“林先生,你陪盈月聊一下,我去办个事儿。”李母藉口出去,林柏翠也不以为意,继续找李盈月攀谈,他喜欢这种没负担的感觉。
“心情好多了?”
“看开了!其实,明中的事并不意外,只是太突然,很难一下子就接受了。尤其,尤其肚子里”
“我明白。不过,也正因为另一个他依旧生存在你的子宫里,你才更不必伤感,不是吗?”林柏翠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有没有踢?”
原本只是医生本能的诊察举动,林柏翠却在触及李盈月的瞬间,心跳加速,脑海一片空白慌乱,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的鼻息正轻搔着他的脑门儿,他的呼吸是愈来愈困难了——
我必须停止这些不该有的想法!他暗自警告、挑战内心的另一个自己。但但但他的理智却又显得如此地薄弱
余孟芳彻夜未眠。
第三者?第三者的角色一直困扰着她、啃噬着她!彻夜,她在头痛与心痛间挣打扎。
她是个第三者,但她憎恨第三者!
余孟芳原是丁亦虹得力的左右手,她精通四种语言,有女人的细心也有男人的魄力,但所有的优点都敌不过丁亦虹致命的风趣幽默与翩翩风采。
她爱上她的主管,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已婚的丁亦虹,并为他生了一双女儿。
或许错就错在她生的是女儿吧!
丁筑出生前,医生断定是个男胎,余孟芳逮了这个机会,要胁丁亦虹得和前妻离婚,教孩子得认祖归宗;否则,她便要他嫁,让丁亦虹的儿子姓了他人的姓,永远永远地成为“黑市夫人”!
丁亦虹的前妻是他留美时的同学,脱俗清丽,却始终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丁亦虹望子心切,便和前妻离了婚娶了余孟芳,谁知手续办妥不到三个月,孩子呱呱坠地,又是女儿。
“别难过,女儿好,女儿贴心!横竖咱们养得起,要儿子,等你身体好了,要生几个有几个;何况,我是娶你,又不是娶儿子!”
丁亦虹不愧是个名外交官,温文儒雅不说,那体贴女人的劲儿,现世男人真没几个能比。就这样,余孟芳也安了心,想过些时日,再给他添个儿子。不料,才不过三年的工夫,丁亦虹又在外头有了女人,且一举得男,教余孟芳捶胸顿足,恨自己太天真!
她恨!她恨那外头的“第三者”明知人家有妻有女,还硬是勾搭;然而,当她无依无助时,丁亦虹的大老婆却文风而至。
“你不是很会抢吗?再抢回来呀!”
余孟芳闻言痛不欲生,誓言绝不应允离婚之事,就算留不住心,也要硬生生把人留住!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她依然不能留住他的人!而最教余孟芳不能释怀的,是那第三者,竟是昔日的管家;而她在丁亦虹有心的栽培下,竟也能在绘画上走出一番天地,且在社交圈里传为佳话。甚至,丁亦虹还为她改了名字,叫季知颜。知颜知颜,知己红颜。
当余孟芳在报上看见丁亦虹与季知颜才子佳人共赴鸿宴的新闻时;在报上见到丈夫与昔日管家公然出入,含情以对时,余孟芳终于承认失败,她的自尊终于被打击得荡然无存!
余孟芳也终于将辛苦经营的家、痴痴等待的丈夫,拱手让给了“第三者”
她恨季知颜,生生世世都无法释怀;但她却丝毫无法怪恨自己的丈夫,尽管他移情别恋,尽管他终究抛下了她,她仍深信,她曾是丁亦虹最爱的女人。
丁亦虹若知道他曾加诸于她的伤害,如今又将加诸在自己女儿身上,他是否会有一丝丝的懊悔呢?
不,这事不能教亦虹知道,否则,马上就会传回林家去。有些事,桌底下好解决,搬到桌面上来,为了面子,往往变得更复杂。
余孟芳盘算再三,决定先找那“病源祸根”
余孟芳直接找上林柏翠身边的人。当初,余孟芳也是藉工作之便,近水楼台才将丁亦虹抢到手的,当然,季知颜亦如是。
“对不起,医生还没来,请外面等。”miss王以为余孟芳是门诊病人,敷衍一声便要把门关上。
“等等!我是林柏翠的岳母。”
“哦!哦——是,嗯,林太太?”miss王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又换了一脸笑,迎余孟芳进去。
“丁太太,请坐。”
“我不坐了,我是想”余孟芳仔细将miss王打量之后,笃定不会是她,才缓缓开口:“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是要确定,所以希望你不要瞒我。昨天,柏翠和小女吵了一架。”
miss王一听,猜想是林柏翠为了那叫李盈月的女人和老婆摊牌了,既已摊牌,那她也无啥需要隐瞒,便说:“丁太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所以”
“你说,尽管说!”
“那女的,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我也劝过林医师把她安排到别的医院去生,林医师偏不听!也许,他人现在就在那李盈月病房里呢!”
余孟芳只觉顶上“轰隆”一声,顿时天昏地暗!
“丁太太,你不要紧吧!”
余孟芳扶住桌子,才免于倒地。
天!天——旧戏重演,就算是旧戏重演,也要有一点改变吧!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些未出世或刚出世的小生命在搅和呢?不,不能慌,我万万不能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余孟芳塞了一叠颇有分量的钞票给miss王。“你放心,我不会教你为难的!”说罢,便急急向电梯走去!
余孟芳在病房外徘徊好久,决定先给丁兰一个电话。
“喂?丁兰,你妹妹还好吗?记住,一定要盯住她,盯住那肚里的孩子。是,你先别问,我在柏翠这里我跟你说,和我料想的一样,不,更糟,对方怀孕了,产期又比丁筑早别告诉她!我怕她意气用事。好,我挂电话了!”
余孟芳将电话重重挂上,叹了一口闷气,又进化妆室去把自己整理好,才再度向病房走去!
林柏翠在里面吗?如果在,她是否就不顾他颜面地开骂呢?或者,或者他压根儿不在里头,那呼,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余孟芳推门进去,窗前摇曳着一盒紫玫瑰,一个稚气的少女微挺着肚子,站在窗边向外探着,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笑问:“怎么又回来了?”
她的笑僵在原处,余孟芳的呼吸也凝在一处。
为什么这么像?那笑,和报上所登季知颜对丁亦虹的笑,简直如出一辙!余孟芳的恨,再一次迎上心头。
“你是”
“你是李盈月?你以为我是林柏翠?”
李盈月感受到余孟芳的不友善,但一听到她也认识林柏翠,以为是来找人的,她柔柔地笑道:“柏翠已经走了!”
果然!李盈月的话证实了余孟芳的猜测。余孟芳看着她的肚腹问:“几个月了?”
“再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她摸摸肚子。
“把她拿掉!”余孟芳的话把李盈月吓着了。
“我会补偿你,但你一定要把孩子拿掉!因为,我女儿也怀孕了,柏翠不会为了你而抛下自己的妻儿,不管他曾对你做过什么承诺,我们丁家是名门世家,绝不会让他胡乱来,你也不可能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不我不能拿掉孩子!”李盈月倒退了几步,她不明白,这个贵妇为什么突然找上她,又要她拿掉快要出世的孩子?
“你必须拿掉,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不,我不能!不妈——”
“怎么回事?”李母外出回来惊见一幕,躲过余孟芳,过去抱住惊慌的女儿。“你是谁?”
“我是谁?问得好,那你又是谁?哼!我真不明白你这个母亲怎么当的,听任自己的女儿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破坏别人的家庭?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胡说?你还想翻供?你女儿还把我当成林柏翠呢!”
“林柏翠?你是”
“我是他丈母娘!我告诉你,别以为有了孩子就算有了筹码,我女儿也怀孕了,而且,以我们丁家的名望,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林柏翠?他结婚了?”
“没错,而且快当爸爸了!你你快把孩子拿掉,就算他出生,也不能挽回什么的!我女儿人漂亮、家世又好,柏翠绝不会为了你,而跟我女儿离婚的!”
“喂——”李母愈听愈气:“你这疯婆子说够了没有?你们家世好,你们的女儿宝贝,我的女儿就不宝贝了吗?你女儿有本事,有本事就不会丢了丈夫还让老妈来丢人现眼了!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出去!”李母顾不了许多,只觉眼前的人刺眼,半推半赶地将余孟芳赶了出去。
余孟芳从没被人这么无礼过,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贱女人!第三者!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你!哼!有其母必有其女,真是!真有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余孟芳的声音引来他人的侧目,满腹忿恨的余孟芳,也只好悻悻然地离去了。
李盈月好不容易心情好些,又平白受了这不白之冤,难忍之气,一时心悸呼吸困难,李母忙扶她在床上坐下。
“小心点!你别理那疯婆子,她八成精神有病!”
“我不知道林大哥有妻小了,否则,我怎么也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何况,妈,听她的口气,她好像误会这孩子是林大哥的?这这该怎么办才好?万一害他们夫妻闹翻唉——他是个好人,我们不能害了他!”
“盈月,这根本不关我们的事。我看,待会儿我就去办出院手续,以后换个医生看就是了!林柏翠人是不错,就是不老实,我还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故意不回答。”
“妈,事出有因,林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替他说话!他害你被人家说成那样,这要给明中的父母听见,还得了吗?”李母回头去收拾东西,随即又回头问:“盈月,你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我”
“喂!你别傻了!才嫁了一个得绝症的,别又爱个有老婆的,你要不能安安分分找个正常男人,我宁可你一辈子都不要嫁!”
“妈——”李盈月埋怨母亲小题大作,但,要不是林柏翠已有妻小,她原本真以为真以为他能给她一个理想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