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你说军眷们都将家里的存粮借了出来,那么,司令府呢?”
文四背上猛地一抖,他看了看潘启文黑沉的脸色,终是不敢隐瞒,带着哭腔道:“司令府的存粮也全都拿了出来,少奶奶跟大家一起,每天只吃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每一顿,也只吃点青菜,护卫们去打的野味,也被少奶奶叫拿去从前线回来的伤员了,少奶奶怀着身子,府里的下人们都跪下来求少奶奶,求她吃三顿,好歹吃点肉,可少奶奶说,司令带兵打仗,靠的就是下边的人心,她不能上前线替司令分忧,在后方总得要把人给拢住了,大家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她说没理由所有的军眷们都饿着,就她一个人吃饱了!她还说,要让老百姓知道,大家辛苦省下的口里粮,每一粒都是上了前线的!她还说,她省了,下边的人自然都会省,每个人省下一口粮,前线士兵就多一些粮食,她不做新衣,下边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做,省下的钱,可以买粮买武器发军饷!”
文四最后哭道:“少奶奶还笑着说,幸好她当初有先见之明,将小少爷和小小姐送去了美国,不用在这里挨饿!”
文四的话音未落,门外已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那些个平时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这时一个个都横了手,抹着泪,更有人已是哭出声来!
“呯”地一声,潘启文一拳砸在桌上,他一转身,血红了眼,怒吼道:“哭什么哭?”
他颤着手,一指这些军官们,叫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的父母、女人和孩子在后方忍饥挨饿,求人受气,只为了咱们吃饱饭,少流血,你们应该怎么做?”
天空中响彻了男人们齐齐的怒吼声:“打鬼子!”
这时,黎昕沉声说道:“目前全国士气低下,的确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了,有情报说,上头已经向中央军那边许了愿,谁要拿下鬼子这个混成旅大队,谁就可以回西南换防休整!你们,想不想回家看看妻儿老小?”
男人们再齐齐地吼叫起来:“想!”那其中,声音最响的,竟然是潘启文!
听说可以回西南换防休整,潘启文兴奋地在房间内踱了两步,突然一挥手,叫道:“你们都进来!为保万无一失,我要调整作战计划!”
一切布置停当,等所有人都离开,潘启文叫来黎昕,他目光中带着狠厉:“黎昕,文四他们管不住蕴仪,你跟文四马上回去,从现在起,你给我将蕴仪禁了足,坐完月子前,哪儿都不许去!着华大夫好好给她调理身子!”
夜晚,潘启文躺行军床上,拿出那封信,细细地看了好几回,最终,他摩挲着那信纸,喃喃地道:“蕴仪,希望,这一次,我能在你身边,看着孩子的出生!”
当黎昕与文四风尘仆仆地赶回司令府时,在大门口,正碰上刚刚下车的方夫人和方宗尧,黎昕赶紧上前招呼,方宗尧笑道:“蕴仪这马上就要生了,我母亲不放心,非要过来陪着蕴仪生孩子,还说要到她坐完月子再走,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吧?”
黎昕大喜,不由抱拳道:“求之不得!夫人,蕴仪那性子,只有您的话,恐怕她才能听得进!快快请进!”
然而,他们还未进门,便听到一个令他们心胆俱寒的消息:“中央军的人到地里抢收粮食,少奶奶领着护卫去阻止,大少奶奶劝不住,也只好跟着去了!”
方夫人急得直跺脚,她连连摆手:“你们几个骑马快,赶紧去把她给我找回来!宗尧,你也去!中央军的人你熟,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当黎昕一行人赶到时,叶蕴仪正站在狭窄的田梗上,一手叉着腰撑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拿着一支枪顶在一个军官头上,怒道:“佃农们都说过了,这是我私家农田,该交的军粮我们都交过了,你们还敢来抢?”
黎昕等人见了叶蕴仪那颤颤威威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方宗尧赶紧出声喝道:“肖大河,你堂堂一师长,竟然敢在这里公然抢粮?”
叶蕴仪听到方宗尧的声音,不由一喜回头,那肖大河趁机挥开她的枪,将她拿枪的手反手往后一扭,黎昕等人大惊失色,方宗尧更是怒道:“肖大河,你放肆!”
文四早已是飞身上前,一脚踢了上去,肖大河只得放手去挡文四那一脚,谁知文四只是虚晃一招,在他一松手之际,已是稳稳地扶着叶蕴仪退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