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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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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大日子。

    正是广林镇内叶员外的千金,美丽无双的叶夜歆要成亲之日。许多受邀的、未受邀的人们皆好奇不已,怎么叶员外会草率地嫁了女儿呢?多少名门贵族上门求亲皆被拒,却将女儿许给一个没没无名的小卒,而且成亲仓促,到底为何?

    纵使疑云重重,但成亲总是喜事,而且叶员外可是地方乡绅,延请不少嘉宾上门道贺,一时之间,广林镇内几乎成了万人空巷。叶员外受邀的对象,大伙儿衣香鬓影,好不快哉。

    新房之中,新娘叶夜歆一身大红喜衣,忐忑不安地用手指搅着裙摆,喜帕下的神情不是娇羞期待,而是带着一抹无奈与凄恻。

    她紧紧地咬着唇,满脑子尽是乔枋的面容。她瞧见他的笑容,瞧见他的愁苦,瞧见他的忧虑,瞧见他的关怀,但是今日,自己却要嫁作他人之妇,以往一切种种甜蜜,今后终成回忆。

    叶夜歆想到此,不免水气蒙上眼,眼前视线。

    为了自己不堪的命,她得如此,但是她不后悔,毕竟可以救赎心爱之人。但,心底那股撕裂的疼楚从何来之,她要嫁给一名几乎陌生的男子,必须舍弃自己爱了好久好久的男人,好苦,好苦呵!

    她悠悠地叹息出声,代表着极度的认命。也罢!乔大哥合该找到一名更好的女子,命定更好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声音逐渐地稀稀落落,叶夜歆屏气凝神地聆听,突然新房房门一开,她的心一凛,几乎跳跃出来。

    新郎倌来了,她她真的要嫁他人了!

    "恭喜新郎倌,贺喜新郎倌。"她身旁的几个喜娘笑盈盈地恭贺着,来来回回地走动,忙或着什么。

    眼前只是一径的红巾颜色,叶夜歆紧张万分,手指将裙摆搅得更甚,咬着唇强迫自己镇静一些,不可以后悔。

    新郎坐上了身侧,叶夜歆仅能从红巾下隐隐地瞧见他的鞋面,她的头垂得更低,原本凝聚的泪珠儿一滴滴落在裙摆上,她连忙用手抹了去。

    怎么能哭?一切都是自己所选择,既然不能后悔,她就要好好地认了命,无论今后如何,她都要认分地服侍自己的丈夫。

    "祝两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喜娘将他们二人的衣摆绑在一块,开开心心地贺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盼小姐姑爷早生贵子。"

    "好了。"叶夜歆一听,是应浣蝶的声音。"这个红包是给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些体己话想跟我大哥和嫂嫂说说呢。"

    "是是是。"一干喜娘们高兴地离去,顿时房内只剩三人。

    "叶姑娘。"应浣蝶托起了叶夜歆的手,诚恳地道:"真的希望你们可以一辈子开开心心地相守一起,接受我的祝福好吗?"

    叶夜歆仅能从红帕下看见应浣蝶的绣鞋,她含泪点点头,只道应浣蝶身为人家妹子,自当诚心地祝福自己与她的大哥。

    "太好了!"应浣蝶呵呵一笑,又继续道,这一次,似乎是对着身边的新郎倌说:"还有你,一定要对叶姑娘很好很好,才不枉费我这么帮你喔!"

    叶夜歆只觉身边之人轻微一震,然后也点点头。

    应浣蝶满意极了,她拍拍叶夜歆的手背,打气地道:"我相信你们夫妻俩一定会很幸福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一步了。"说完,她的手抽离了叶夜歆,使叶夜歆突然一阵不安。应浣蝶又一转头笑了笑,便离开新房。

    新房门一关,房内恢复了宁静,只听到两人心跳声音。

    叶夜歆开口,却是无言。索性闭上了嘴,等待她的夫君说话。

    许久,身旁之人才稍微有所动静,他握起了她的手,低声轻道:"我终于娶你为妻了,终于娶到你为妻了。"

    叶夜歆闻言,心头突然一动,是自己思念太甚吗?竟然将君无臣的声音听成是乔大哥的,她赶忙地摇摇头,甩掉一脑子的胡思乱想。

    红帕终于慢慢地被掀起,叶夜歆的螓首几乎垂到胸口,她看见一身红衣的新郎倌,正一点一点地在眼前呈现,但她目光始终锁定在他的胸口。

    "抬头看我。"红帕落地,新郎倌用手指将她的脸轻轻地抬起。

    叶夜歆水盈盈的眸子缓缓地抬起,映入眼帘是一张深情的脸,是款款柔情的眼眸,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是乔大哥,乔枋。

    她捣住因惊愕微张的红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如此?这一定只是一场梦境,新郎倌怎会是乔枋呢?

    乔枋笑着。"见到我,有这么惊讶?"

    他真实不已的声音唤回她出走的神智,叶夜歆睁大着眼,伸手摸向他的脸庞。"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为什么?""是君无臣与君姑娘所成全的。他们偷天换日,李代桃僵地让我当上了新郎倌,让我能娶到我心爱的姑娘。"乔枋握住她的手,细细地在唇边品尝。

    "娶我?"叶夜歆先是轻吟,忽然身子一僵,她弹跳起来,用力地推开乔枋。"不行,你不能娶我,不能当我的夫君。出去,快出去呀!"

    被推得莫名其妙的乔枋不明白地询问:"为什么我不能?为什么?"

    叶夜歆急切地一跺脚。"说不成就不成,我会害了你呀!快出去啊!算是歆妹求求你了。"她又伸手去推乔枋,谁知两人裙摆相连结,她一个不稳,两人一同跌到了地上,乔枋忙以身子护住了她,让她跌在自己身上。

    跌坐在他的身上,叶夜歆先是一阵娇羞,把裙摆给解开,又连忙地站起身,拉起乔枋,忙不迭地道:"乔大哥,你快出去,快点出去,我不要你娶我,不要。"她奋力地将乔枋推到门口,房门打开之后,两人先是一愣,原来是两个好事之徒对着他们微笑,君无臣与应浣蝶正站在门口看着好戏。

    "嘿嘿!被你们发现啦!"应浣蝶尴尬地笑笑,君无臣则是一派地悠闲自在,轻轻松松地摇着扇子,丝毫无不妥的感觉。

    "你们来得正好,请将乔大哥带走。"叶夜歆刻意地忽略乔枋受伤的神情,对着两名好事者道,泪儿几乎夺眶。

    "为什么?"乔枋一时被推着走,而后又转过头来,忿忿地望着叶夜歆美丽的容颜。"告诉我一个理由,我才走。否则,我要定你了,娶定你了。"

    "我"叶夜歆见了他眼中的坚定,忽然崩溃似地坐上了椅子,垂下眼帘,颗颗珍珠泪儿断线般地滚落,止不了似地。

    "我不要乔大哥死呀!我不要你死,所以才会不要你的,可是为什么,逃了这么久,避了这么久,还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想呀,真的不想呀!"她摇着头,泪水纵横地洒落而下,语无伦次地说。

    怕掉包的事情被发现,应浣蝶赶紧拉着君无臣走进新房,妥善地开好门窗,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呀?为什么嫁给乔大哥就是害了他?依我看呀!你不嫁才是害他,没瞧见他因为相思病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了吗?"

    叶夜歆抬头,秋水似的双瞳望向了乔枋,怎可能是无情的一双眼呢!"是吗?不嫁,才是害你?是这样吗?"

    乔枋望着她眼底赤luoluo的情意,感动地上前握住她的肩。"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为你消瘦,我为你苦恼,你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即使,丧命?"叶夜歆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难过的光芒。

    "是的,是的,即使是丧命,我都不悔!"

    "可是,"他的眼尽是坚毅,让她皱起了眉。"我不舍呀!我宁愿你可以好好活着,不愿意你因为我,遭受任何一丁点儿的不幸或灾难。"

    叶夜歆不停的哑谜,使得沉不住气的应浣蝶忍不住地出声询问:"我说叶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有不幸,说会害了乔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害我们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说清楚吧!"

    "这"叶夜歆沉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一旁的乔枋打气似地握着她,温暖的气息不停地流窜而来,她点点头,轻轻地开口:"说来可笑,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八字。"

    "八字?"应浣蝶与乔枋异口同声,而君无臣则是挑起眉,沉静地听着。

    她轻点头。"听说我的命是随流年而变,命硬煞人,六年一克,冲克的都是至亲。所以爹爹才要我在满十八前成亲,多个亲人,以免冲煞到他老人家。因此,原本上门提亲的人都被我所拒绝,我并不希望连累他人,纵然是无稽之谈,但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她悠悠地忘了乔枋一眼,正也是说明了她为何拒绝他的情、他的意之理由。"但眼看我十八生辰一日日接近,爹爹害怕极了,只有办了抛绣球选婿,替我找一名丈夫。若要克煞,也有了对象爹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有听从爹爹的旨意,替我自己选一名没有感情的丈夫。"

    "不是丈夫,是选一个替死鬼呀!"应浣蝶讥诮地开口,看看君无臣,给了他一个嘲弄不己的眼神。"原来不是桃花运,是个桃花劫呀!"

    君无臣无谓地一笑,耸耸肩,意有所指。"有一朵又泼辣又麻烦的桃花就够我受的了,无须再有其他,我可是很容易满足的。"

    知道君无臣又拿自己说笑,应浣蝶转过头去,不理会他。她向着叶夜歆不明白地道:"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无稽之谈,为何要如此深信呢?如果今天绣球抛给了别人,乔大哥肯定会伤心不已的。"

    叶夜歆长气一叹。"我也自知可笑,但是过去确实是如此。我六岁那一年,祖母因病去世,十二那一年,娘亲惨死马蹄之下。我如何不信,如何将之斥为怪力乱神之说呢?"她抬头看着乔枋,无可奈何。

    乔枋闻言,不相信地摇头。"歆妹,这些其实不过就是巧合罢了!何必将它归咎在自己的宿命上,又何必强迫自己接受之。"

    "太多巧合发生,我真的怕了。我怕你真的会被我冲煞,我无法看到深爱的人因我而死,所以,我宁可相信这些巧合,宁可遵循命运为我所做的安排。"叶夜歆说着,她低下头去,眼泪又浸湿了红裙。

    "真傻!凡事不该相信命运的,天下有多少人,老天爷可无暇一个一个管呢!"应浣蝶嘟嘟嘴,不认同地道。

    见小妮子说起了风凉话,君无臣用扇子轻轻地敲了她一下。"鬼神之说,不可不敬。"见她吐吐舌头,他一阵浅笑,又对着叶夜歆与乔枋说:"不过,我倒是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很多事情,总要人为,不能光靠天定。"

    "是吗?"叶夜歆很轻很轻地道,慢慢地仰起头来。

    乔枋见她深情柔和的眸子,双手情难自已地抚上她的脸。

    应浣蝶毕竟是个女儿家,见状如此,脸颊一红,便拉起了君无臣的袖子。

    "喂喂!看来我们似乎该走了,已经功成,可以身退了。"

    知道她是害臊,君无臣嘲弄:"何必躲躲藏藏,反正咱们以后也是如此,我也会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的。"他似真似假地道,瞧着她笑。

    "你,又胡说了。"她听了,白他一眼,正要走出门时,忽闻门外一阵喧闹与吵杂。应浣蝶不明白地看向君无臣。"奇怪,宾客不是都走了,怎么外头这么吵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君无臣敛了神色,扇子一收,推开了门。"我出去瞧瞧!"他走出门外,一名小厮正飞奔而过,他拦下了小厮,询问道:"小扮,是发生了啥事,这么吵?"

    小厮一见是姑爷,恭敬地道:"姑爷,打扰您了。其实是府内刚才发现了偷儿,大伙儿正在找呢!没想到惊扰到姑爷、小姐了。"

    "是吗?我也去瞧瞧。"君无臣说完,跟着小厮前去。

    一向好奇的应浣蝶耐不住性子,她向叶夜歆与乔枋颔首,也跟着跑出去。

    房内顿时安静,叶夜歆心头一阵混乱,她深吸口气,轻轻地站了起来。

    "歆妹,你在生气?"乔枋见她不语,担忧地道。

    她摇头,走向了窗边。"没的事,只是突然有些心乱,不知如何是好?"她伸手推开窗子,忽听到窗外一声邪笑,叶夜歆惊骇地睁大双眼,张口正要尖叫,一个灵巧的身影迅速翻跃进来,掳过了她的身子,捂住了她的嘴。

    "呵呵!没想到我居然跑到了新房,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洞房呀?"一身夜行衣的矮小偷儿奸奸地笑起来,将叶夜歆娇柔身子靠得更近,他深深一嗅,满足地闭上眼。"真香呀!如果嫁给我多好。"

    情势突然变化,乔枋一介书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落入贼人之手,心痛难耐。"你,不可以伤害她,绝对不可以伤她。"

    "看来小俩口子挺是恩爱唷,"偷儿笑了起来。"今儿我本也不想伤人,不过是见你们吃饱喝足了,来探一探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而已。只要你们不要把我给抓了,我自然不会伤害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的。"

    叶夜歆转头挣脱他的手,沉沉的道:"杀了我吧!我本来就不该活着,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可以解决的。"她突然浮起恐惧,都是命,都是自己的命不好,可千万不要连累了乔大哥才是。

    "歆妹。"乔枋上前一步,心生不忍。

    "呀呀!原来在这儿呢!难怪都找不到人。"门口传来女子惊呼,房内三人一同闻声望去,正是笑容满面的应浣蝶,她插着腰,得意洋洋地站着。

    "君姑娘。"乔枋见到救星般地轻呼,又不放心地望向叶夜歆。

    见有帮手来,那偷儿有些紧张,抓着叶夜歆的手也缩得更紧。"不许过来,否则她就没命了。"说完,应浣蝶身后又出现一名玉树临风的男子。

    "我最讨厌有人拿女人来当要胁了,真没用。"君无臣平日笑容隐没,这一幕总让他想起应浣蝶遇险的那一刻。

    叶夜歆见一干人全为了她的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她深深地瞥了乔枋一眼,牙一咬,奋力地向身后的偷儿撞去。那偷儿没有料到如此纤纤弱质的女子突然反抗,一愣,微微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可恶的娘儿们,竟敢偷袭我。"他抚抚被撞疼的鼻子,伸手一抓,拉到了叶夜韵的衣领,另一手毫不留情正要往她背上劈下一掌。

    两个男人见状,同时动作。君无臣手中折扇向偷儿飞了过去,内力之大,使得偷儿拉扯叶夜歆的手给放了开来;而乔枋则是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方巧束缚叶夜歆散的力道消失,他连忙将她推开,以自己的身体代替她捱上了偷儿的一掌,顿时只觉胸口一郁,气息翻涌,他呕出一口血来,倒向一旁。

    "乔大哥!"应浣蝶与叶夜歆同时出声,惊愕大呼。应浣蝶气急败坏地奔上前去,与那偷儿正面交锋,君无臣怕蝶儿受伤,也跟着上前帮忙,才过招几日,偷儿已是处于下风,信手擒来势在必得。

    叶夜歆则是脸色刷白,她奔向乔枋,整个脑子成了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乔枋死了,被自己给害死了。

    她的眼中迅速凝起泪水,将乔大哥的身子抱在怀中,一只手颤抖地拂去他唇畔的血丝,泪儿滴下,与他的鲜血交融,仿佛自己的心与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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