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一大一小、一丑一俊的两个人,一时倒忘了逃走。
那个大汉微一颌首,轻声道:
“老丈请了,在下顾明远,因有要事赶赴武当,是以沿途纵马急驰,不料贵村之人正挡在路途上,以致—时不及停辔,使得老丈等受惊,多有得罪,尚请宽恕。”
这老者还没想到如此一个魁梧大汉,竟会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来,不由得将心中那股骇怕的念头抛走。
他躬身道:“真不敢当!说起来是我们的不对,这么—大清早便挤在路上,害得大侠你损失了一匹马”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叫剑南的孩子惊叫道:“爹!你把大红杀了?”
顾明远眼光掠过那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红马,睑上掠过一丝歉然之色,道:
“若非如此,那么至少有十几条无辜的性命便要丧生在它的铁蹄之下,所以逼得我只好先将它毙了”
那叫剑南的孩子望着死马,眼中泪水滚动,埋怨道:
“爹,你看到路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把缰绳拉紧,我知道大红最乖了,它一定会立定不跑”
“唉!”顾明远叹了口气,道:“孩子,我知道大红驮着我们从天山赶到武当,日夜奔驰,功劳不小,可是我是急于赶上武当,加上早晨雾也太大了”
那孩子藏身在竹篓里,听了这番话,泪水已夺眶而出,忍不住低声的抽泣起来。
顾明远伸出袖子轻轻的擦拭着孩子的睑,沉声道:
“南儿,别哭了,你记不记得五个月前玄天老道长告诉你的话?”
顾剑南点点头道:“记得,他说只要找到天山雪莲,配在武当的九转还魂续命金丹里,就可以治好孩儿的病。”
“是啊!”顾明远怜爱的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颊,道:
“只要你的病一好,那么爹一定替你找一匹比大红更好的小马给你骑,那时你能够走路了,就能够亲自骑着马,在大漠里奔驰,南儿,你说该有多好?”
顾剑南脸上现出笑靥,道:“爹,孩儿真希望马上就能够下地走路,而不必让爹、您每天背负着,孩儿心里真难过。”
顾明远笑道:“哈哈,小家伙,你倒真是个孝子,晓得爹为你所费的苦心”
顾剑南黯然道:“都是孩儿害了您老人家”
顾明远微微—楞,随即放声大笑道:“哈哈,你倒怕你老子老了,抱不动你是不是?别说你,我就算带个两三千斤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好在武当山已经到了,雪莲、朱果也都找到了,来!我们爷俩这就上山去”
他托起竹篓,正要转身上山,那一直站在一旁,楞楞的望着他们爷儿俩说话的老者出声道:“大侠请稍停——”
顾明远哦了一声道:“老丈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那老者道:“这位是令郎吧!他是否身有重疾,需要玄天老仙师医治?”
顾明远沉声道:
“不错,小儿出生于漠北冰天雪地之中,因幼时深受风寒,是以半身血脉不通,至今已有十四岁了,依然无法行动,在下遍访名医全都无法医治,幸蒙玄天老道长应允,亲自替他炼丹,所以我从长白准备了应用的药物,赶赴武当”
“啊!”那老者脸上泛过一丝惋惜之色,他没有想到那么俊俏的一个孩子,竟然会是个残废。
他不由得打从心底起了—阵叹息,忖道:
“老天对人也太苛刻了一点,像玄天老仙师那样的好人,竟也如此早便驾鹤仙去,不能多留人间片刻,替这残废的孩子医治”
顾明远见那老者默然不语,诧异地道:“老丈到底有何指教?”
那老者叹了一口长气,道:“大侠恐怕来晚了!”
“什么?”顾明远浑身一震,沉声道:“你说什么?来晚了?”
那老者点点头道:“大侠来时是否听到武当山上传来的钟声?”
顾明远双眼之中射出一阵如电的冷芒,定了定神道:
“不错,莫非那阵钟声”
那老者悲伤地垂下头来,黯然道:
“丧钟声响四十九下,玄天老仙师已经仙去了”
顾明远好似遭到雷殛,浑身陡然一震,整个人都呆在那里,这些年来所寄托的希望,在这一刹那之间,几乎完全破灭,怎不使他心中难过?
他猛然大吼一声,右掌一扬,朝着石壁劈去。
那老者只见顾明远猛地大吼,还以为他失望之下发疯了,心中大惊,正要说话劝他几句,便已看到他手掌扬起。
这时旭日初升,那只手掌一片朱红,宛如涂上鲜血似的,映着旭光,闪出一片潋滟的红光,恐怖之至。
这老者两眼睁得很大,吓得嘴巴都闭不起来,耳边先是响起一声尖锐的异啸,只听到轰然一阵巨响,石壁上碎石纷纷坠下,一个清晰的血红手印已经印在石壁上面,深达三寸。
这老者一颗心几乎从口里跳了出来,大叫一声:“啊哟,我的妈呀!”
忙不迭地,跌跌撞撞的连爬带走,拼命向村里爬去,还不到十几步远,他已无力再爬,晕死过去。
确实,别说是这么一个村老儿,就算武林中的高手在此,一见顾明远这印石三寸的“血手印”也都会为之惊骇,而吓得不敢动弹。
顾明远一掌拍出,右足重重的在地上一跺,恨声道:
“老天呀,你对我顾明远也太残忍了!”
藏身在大竹篓里的顾剑南咬紧嘴唇,强忍住心中的失望,道:
“爹,你别失望,我们还是上山去看看,也许是别的道长”
顾明远心中掠过一丝曙光,忖道:
“但愿这一阵钟声不是为玄天老仙师而敲的,也许他没有死”
他一咬牙,道:“剑南,我们上山吧!”
话声未了,他—个大旋身,有似—片红云飘起,飞也似的向山上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