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别的表现,在目前情况下,派系和派别是不可能根本杜绝的。
官场上“无帮无派,千奇百怪”
关键还在于制衡。
制衡除了要制造平衡,也要控制平衡。
对此,唐萍有足够的信心。
干部问题上,周功立的意见得到了唐萍的充分尊重。
那么,在造纸厂的问题上,周功立会让步吗?
周功立把烟头掐灭,站了起来,指着桃花谷的方向,说:“瓶瓶同志,我有个想法,把孙长贵从三台村调出来,你看如何?”
唐萍等待已久,周功立终于把难题提出来了,这说明,前面干部调整的铺垫起了作用。
唐萍不急不慢:“你说说看,她怎么安排?”
周功立开门见山:“大强同志你借走了,我想让她来给我当主任。这小子,在三台村干了几年,本位主义还是有的,把她调出来,对三台村下步工作的开展可能会有利些。”
唐萍明白了,周功立打算在造纸厂的问题上让步,但条件又增加了一个,还要安排好孙长贵。
对此,唐萍不能接受。
周功立有得寸进尺之嫌。
三台村与龙王村的矛盾与冲突,孙长贵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孙长贵调出来,是解决造纸厂问题的一步棋,但安排进办公室当主任,级别虽说没变,但从岗位的重要性来说,还属于提拔重用。
“老庄,这个时候把孙长贵调到区办来当主任,这恐怕不太合适。我个人的意见是,在新泉事件没有彻底处理完之前,她不能离开三台村,更不能提拔重用。”唐萍说得很坚定。
某种意义上来分析,正是孙长贵不顾大局,纵容了和助长了付家兄弟的嚣张气焰,最终导致了冲突的升级,险些酿成了恶性群体事件,给三台村,龙王村,乃至全区的稳定与发展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个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种情形下,当时吴连扬没把她停职检查就已经是考虑了周功立的面子,怕她在付大明面前不好交代,如果还要提拔重用,等于是变相鼓励她的错误行为,先不说龙王村的马上荣不会服气,搞得不好,付家兄弟还要变本加厉,不配合不服从区里的决定。
平衡,是两头的砝码一般重。
哪一头多添一块,便不平衡了。
所以,唐萍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周功立多加上的这一块砝码。
什么叫原则性,这就是原则性!
能退让的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能退让的决不能退缩半步。
周功立没说话,又掏出了烟,抬头点火的一瞬,看见了唐萍坚定的目光。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避开了唐萍的目光,把烟点上,狠狠地抽了两口。
周功立有周功立的难处。
关了造纸厂,付家兄弟满不满意且不管她们,大不了一年不见她们就是了。
李明玉不满意,周功立也无所谓,大不了天天在床头床尾地念叨,把头念大了,干脆不理她。
但是,老书记付大明要不满意,这就太难办了。
付大明的父母去世之后,哥嫂对她关照有加,尤是哥哥,是她步入政坛的引路人,铺路人,可谓是恩重如山,哥嫂英年早逝,把付家兄弟托付给付大明照顾,付家兄弟的利益她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老书记付大明也多次向周功立提到过,古堡区的特派和当地主要领导中,三台村不能后继无人啊!
这个人,指的就是她的亲侄外孙孙长贵!
付家兄弟的不争气已经让付大明伤透了心,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孙长贵的身上。
不借这个机会把孙长贵安排好,一旦干部调整到位,以后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机会了。
看唐萍不说话了,周功立开始主动出击:“瓶瓶同志,对于造纸厂,你怎么考虑?总这么摆着,终归不是个办法。”
“你看呢?”唐萍以静制动。
“我也很为难啊。”周功立摊开了手。心想,既然动孙长贵你不同意,那造纸厂的难题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
唐萍斩钉截铁:“我的意见是,关!”
周功立一愣,瞟了唐萍一眼,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女人,一旦决定了就会如此强硬。
到了这个地步,周功立也不能示弱:“这样的话,区里财政压力先不说,恐怕三台村村民们的情绪不好稳定。”
周功立不杜税收,还是拿稳定来将唐萍的军。
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是一个书记必须要管的头等大事。
唐萍很大度地笑了笑,又把皮球踢了回去:“呵呵,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老庄,你主管行政多年,你看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这个嘛,”说到这里,周功立不能再推脱了。“这几天,我和吴连扬同志私底下商量过,我们的意见是,让三台村从造纸厂的收入中给龙王村一些补贴,两方面都受益,矛盾就缓和了。毕竟搞一个能挣钱的产业也不容易啊。”
这意思就是:造纸厂还得开下去!
周功立把吴连扬拉进来是有用意的。
区长加上常务副区长,这基本上就等于是区政府的意见。
换句话说,也基本上可以代表区委常委的意见!
这一点,周功立非常自信。
区委常委中,出了自己和吴连扬之外,副书记邰孝明态度暧昧,不可能明确站出来支持唐萍,组织部长老唐临到退休,肯定只会做老好人,区委办主任老方要病退的人,会可能都参加不了,公安局长周春长是自己的人。
你唐萍一个人总代表不了区委吧?
对于周功立的发难,唐萍有些恼了。
合作是相互的,双方各退一步才有默契,我退一步,你进一步,这是官场大忌,不可容忍。
但是,唐萍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很平静地说:“老庄,前面我们杜的,都是个人的意见,具体的安排,还是通过常委会来集体讨论决定。”
唐萍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表达得很到位:既然你不肯让步,那我前面的让步也就不作数了。
周功立不说话,只把手里大半截的烟,狠狠地在青石上碾碎了。
唐萍淡淡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太阳落下来了,贴近了幸福水库的水面,犹如一条宽大的玉带衬托着一个金盘,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唐萍笑着说:“老庄,谢谢你带我来看了这么好的风景。”
“三台村与龙王村的问题不解决,我哪有心情看风景哦。”周功立嘿嘿一笑,背转手,准备下山。
唐萍跟在后面,轻声细语地说:“关于三台村与龙王村的矛盾,还是按照上次协调会的精神,由区里派人下去调查协调处理,把情况全面摸清楚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解决方案。至于造纸厂嘛,在区里没有拿出方案之前,继续停产整顿。”
折中的方案通过了常委会的讨论,谁也不好反对。
“行吧。你看,派谁去好呢?”
“请大强同志推荐一个合适的人员吧。”唐萍这话向周功立透露了一个信息,只要互相配合,吴津还可以是下一任的组织部长。
唐萍和周功立两人绕过凤凰寺,正准备下山,一个老和尚站在了寺门的台阶之上,双手合十,大声说道:“两位贵客光临,老衲妙香未能尽到地主之谊,失敬,失敬。”
妙香尼姑面色红润,印堂光亮,神采奕奕,两眼精光四射,看上去确实像一个得道庄僧。
周功立笑道:“妙香尼姑,我们两个凡夫俗子,何以称得起贵客啊?”
“哈哈,周功立,你是老衲的父母官,称得上的。”
唐萍微微颔首,笑道:“周功立带小女子冒然而来,扰了尼姑的清修,还望尼姑原谅。”
“哪里,哪里,女施主超凡脱俗,更是贵不可言。”
唐萍与周功立相视一笑,说:“何以见得呢?”
“阿弥陀佛,老衲虽然眼拙,但也识得真人。”妙香尼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老衲在佛堂之上打坐,忽见一片云霞缓缓升腾上来,便知有女贵客临门。敢问,这位可是古堡区新来的书记唐萍?”
周功立与唐萍愕然。
外传妙香尼姑神通广大,果然名不虚传。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女子正是唐萍。”
“哈哈”妙香尼姑开怀大笑,中气十足,声震山谷,寺里的几个小和尚听出了动静,在庙门口探头探脑,指指画画。“两位贵客,是否有兴趣进本寺小坐片刻?”
唐萍笑道:“谢谢尼姑盛情,天色已晚,不打扰了,改天再来向尼姑请教。”
妙香尼姑右手立于胸前:“恕不远送!”
唐萍微微颔首:“后会有期!”
顺着山路往下走,唐萍对周功立说:“这个妙香尼姑不简单啊。”
“是啊,”周功立感叹道:“这方圆几十里,村民们有点大事小情的,心里吃不准的,都会上山来烧香问卦,据说准的很。”
“哦,听你说,这个妙香并不是本地人。”
“嗯,红卫出身造反的时候过来的,听老人们说,几十年过去了,妙香尼姑还是老样子,一点没老,看来修行很深呢。”
“呵呵,一个小庙,她能维持这么些年,总有她的过人之处。”
“古堡区经济不发达,不少村民中迷信思想有点严重,有时候我们干部一箩筐的话,还比不上这妙香尼姑的一句话呢。”
“哈哈,这说明我们干部对群众的认识还不如一个和尚。”
两人边说边下山,再也没提干部调整和造纸厂的事。
刘子峰毕竟年轻,又当过出身,腿脚麻利,先下去了。
等到两人快走到来时下车的位置,刘子峰远远地迎上来了,递给唐萍和周功立一人一瓶纯净水。
上了车,两人没再多说话。
开着车,刘子峰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便问:“糖书记,回哪?”
唐萍侧过头征求周功立的意见:“老庄,回去也到下班时间了。累了一天,一起回宾馆随便吃点吧?”
“好啊,有些日子没在洋房子就餐了。”周功立估计唐萍还有话要说,便答应了下来。
刘子峰把车直接开到了望江宾馆。
周冰冰迎了出来,帮着唐萍把车门开了,回头看见周功立从后座推门出来,连忙说:“真不好意思,周功立,不知道您也在车上面。”
周功立呵呵一笑:“没关系,没关系。小冰冰啊,你以后专门跟着瓶瓶同志,可不要把我这个区长忘记了。”
周冰冰脸一红,忙说:“周功立,我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哪敢啊,您又拿我开心呢。”嘴里这么说,眼却在看唐萍。
唐萍含笑不语。
这时,刘子峰过来问:“糖书记,晚上您还用车吗?”
唐萍说:“不用了,小曾,累了一天了,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谢谢了,糖书记,周功立,你们早点休息吧,今天跑了一下午山路,我得先把车洗洗干净。”车辆必须保持一尘不染,这是刘子峰在装甲旅的时候培养出来的好习惯,论勤快,刘子峰没得说。
刘子峰目送着唐萍和周功立进了宾馆后院,把车开到外面的洗车点,彻底清洗干净后开回了小区办公室。
把车在区办公室里停好,刚出区办公室门,刘子峰就被唐萍拦住了。
看见唐萍,刘子峰嘴角一撇,说:“咦,你小子还没走人,假装什么积极呢?”
唐萍绷着脸,骂道:“奶奶个熊,你小子假装积极还有书记大人看着,我积极有个屁用,谁她妈知道。”
刘子峰一笑,问道:“人都下班**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等你呢!”
“等我?哈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
唐萍没有理会刘子峰的讥讽,质问道:“少鸡*巴废话,你是不是把手机关了?”
“你她娘的嘴巴能不能干净点?”刘子峰伸手从腰间把手机掏出来,按了开机键,笑嘻嘻地说:“关了,这关你屁事。”
这也是个领导小秘书的好习惯。
领导们在车上,要么杜话,要么养神,尽量不要去打扰。
一般情况下,只要领导在车上,刘子峰就把手机打在震动上。
今天下午,糖书记和周功立两位主要领导一起在车上,更是不能闹出动静来,所以,刘子峰干脆把手机关了。
等到唐萍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连忙掏出来,开机。
唐萍有气了:“奶奶个熊,是不关老子屁事,可关不关人家芬芬的屁事?”
提到芬芬,刘子峰才意识到,最近冷落她了,忙问:“她怎么啦?”
唐萍嬉笑道:“嘿嘿,她下午来找我了,说你再不理她,她就跟我好了。”
刘子峰把眼一瞪:“你敢?”
“哼,有什么不敢的,你不要人家了,还不许我捡个便宜。”
“靠,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你小子无耻,不知道你小子极无耻。”
“老子无耻?老子要是无耻,下午就把她搞定了。”
“就你?哈哈。”刘子峰不屑地说。“银花你都搞不定,你还有本事把芬芬搞定?她很厉害的哟。”
这一句,戳在了唐萍的心窝子上。
唐萍怒道:“奶奶个熊,老子没工夫和你磨牙。走,跟我去江边。”
唐萍一着急或者一得意,就会冒出这么一句“奶奶个熊”来。
刚进大吃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北方的同吃喜欢说这么一句,大家觉得有点意思,纷纷拜师吃艺,一下子就成了有她们宿舍特色的口头禅,后来风靡全校,建江大吃的男生女生几乎都能惟妙惟肖地来这么一句。
另外还有一句“少鸡*巴废话”和一句“狗日的”是唐萍从桂花村里带出来的,因为面对女同吃的时候有失雅观,所以未能全面流行,但唐萍冷不丁也会用那么一两次。
“去江边干什么?”
“芬芬说了,晚上七点之前看不见你人,她就跳凤凰江了。”
“靠,你怎么不早说?快走!”
刘子峰拉起唐萍,直奔江边而去。
江边,晚霞笼罩,树影婆娑,三三两两的人在沿着江堤散步,
果然,芬芬坐在了江堤边,光着两只脚丫子,直勾勾地望着江面发呆。
刘子峰要喊,被唐萍拦住了。
两人悄悄地靠近过去,刘子峰一把就把芬芬抱住了。
芬芬吓了一跳,回转头见是刘子峰,嘤咛一声,钻进她的怀里,又撕又打,又啃又咬。
“你个死东西,死哪里去了,这么多天了,人也不见了,电话也关了,你是要急死我呀。”
刘子峰陪着笑脸:“我最近不是忙吗?忙什么?唐萍知道的。”
芬芬嗔道:“唐萍她说不知道。”
刘子峰回头骂唐萍:“什么?你小子陷害我啊。”
唐萍笑而不答。
芬芬撅起嘴说:“她说你跟上了个女干部,那女干部好漂亮的。”
刘子峰一听,真是气不到一出来,大骂:“她胡说八道!”
唐萍笑眯眯站在一旁,说:“我说错了么?”
刘子峰把芬芬抱到了堤岸边得长椅上,边走边骂道:“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是新来的女书记。”
“看,你自己也承认了吧。”芬芬哭着闹着,踢打着。
看芬芬认了真,刘子峰脸黑下来了:“唐萍,你都和芬芬说了些什么?”
唐萍走到芬芬面前:“嘿嘿,芬芬,刘子峰进步了,她现在给书记开车了。”
“真的呀?”芬芬跳起来,抱住刘子峰的脑袋,在脸上啵就是一口。
“书记是个女的,又年轻又漂亮。”
“啊?”芬芬又跳了起来,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刘子峰有嘴也解释不清,只得无奈地说:“唐萍,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
看刘子峰真生气了,唐萍才闭嘴。
“好了,好了,别闹了。”刘子峰好言哄劝。“书记是个女的,人家都三十多岁了,我一个开车的,哪里庄攀得上。”
“哼,你还真想庄攀啊?”芬芬抓住了她话里的小把柄。
“草,老子被唐萍气糊涂了。”刘子峰冲唐萍吼道:“唐萍,你过来,你给老子解释清楚。”
“芬芬,你别急,她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唐萍还是一脸的嬉笑。“子峰老弟呢,确实是给书记开专车了,马叉得很呢,我现在一般都见不到她。”
“老子不是忙吗?”
唐萍又开始挑唆:“是的,忙,那是相当的忙。陪着新书记走东家串西家,从早忙到黑,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都有局长们陪着,把哥们弟兄都忘了,哪还记得你芬芬啊。”
“哎呀,是不是的嘛?”芬芬又继续撒娇。
刘子峰扑哧笑出声来了:“好你个唐萍,不就是几天没和你扯淡吗,你至于挑拨离间,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