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
事过境迁那么久,他们是该放下心——
曲夕蓉微微掀开布幔,正在驾车的董承太不得不转过头。
“王妃,有事吗?”
“麻烦你送我到迎袖楼一趟。”
董承太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重复一遍。“您说要去迎袖楼。”
那是妓院耶!
“没错,就麻烦你先送我到那里。”说完,她坐回车内稍作休息。
据媚儿说,若忤逆她家小姐的意思,她家小姐肯定奉上十倍“回报”但若让展爷知道他带王妃上妓院,他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展爷是他的主子,但王妃又得罪不得,董承太苦恼地皱紧眉。
内心一番衡量下,他还是乖乖驾车至迎袖楼门口。
见到是展凌霄专属的马车来到,楼内的保镖赶紧出来牵住缰绳。
董承太掀开布幔让曲夕蓉好下车。
“王妃,到了。”
曲夕蓉站在大门口,瞧见富贵华丽的两层楼房。
名满全国的“四大花魁、八大名妓、十二金钗”原来就是这里培养出来的。
“董管事,这位是新来的姑娘吗?”门口另一位保镖目光无礼地打量曲夕蓉一番,随即爽朗道:“真是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倘若经过陈嬷嬷调教后京里肯定会多出位新科花魁。”
曲夕蓉闻言挑挑秀眉,瞅了董承太一眼。
“不得无礼,这位是展爷的妻子,咱们的王妃夫人。”他连忙斥责,吓得那名保镖弯腰,直赔不是。
曲夕蓉入厅后,埋头众多寻芳容瞧见这名突然出现的大美人,眼睛顿时一亮。
她懒得理会旁人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一切。金碧辉煌的气派陈设、悦声动人的丝竹声及穿梭不息的莺莺燕燕,不愧是北京城里最有名的寻花探柳之地,让男人留连忘返。
夫君真厉害,重金打造销魂阁来吸金。
她虽然对这种烟花地有些不屑,却对倚身卖笑的姑娘颇为同情,会上烟花地的男人会有多少真心,再多的巧言美语只徒让众多红妆泪满襟。
陈嬷嬷挥动大红手绢婀娜多姿地走进厅里来。“董管事来此有事吗?咦,这位是——”见识多广的她见到曲夕蓉,心里不免赞叹:好美的姑娘啊!
“你好,奴家姓曲,闺名夕蓉。”她简单地介绍自己。
老板娘咧!
“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王妃大驾光临啊!”陈嬷嬷命人快奉上茶。
“出门在外,别称我王妃。”她不想太招摇。
“是是是,请问夫人到此,有何贯事?”
“请问绿珠、红袖两位姑娘是否在此?”
“她们是在此。”陈姥姥老实回答。
咦!没人知道江南两大花魁北上的消息,莫非是她们私邀展夫人来这儿?
曲夕蓉由袖内拿出张帖子“劳烦嬷嬷,请帮我将这帖子交给她们。”
董承太听了,双眼瞪得像铜铃般大地盯着那张紫红色的拜帖。
绿珠、红袖,她们不是和展爷有过一腿的江南名妓嘛!不好好在江南营生,上京来干什么?
陈嬷嬷接过帖子,快快跑到后院。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又咚咚咚地跑回厅里。
“夫人,请跟我来。”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曲夕蓉朝董承太交代几句,便随陈嬷嬷进入后院——
据北京城传来可靠的消息,约半年前,皇太后有意将展凌霄与名满全国的京华绣女曲夕蓉凑成一对。就在半个月前,透过南下的商人传叙,他们在皇太后的主婚下结为连理;展凌霄还一改风流潇洒的个性,全心全意宠爱美丽无双的娇妻。
这个消息震撼远在江南与展凌霄有过露水之缘的
风尘女子,特别是名满苏杭的两大花魁。
她们远在江南,期期盼盼等他归来,谁知却等到两厢黄金及两张卖身契!
这算什么?
有了新人忘旧人。数年的情谊,他就这样将她们打发走。难道她们真比不上一位只会捻针穿线的绣女?
于是她们俩相约北上,除了会会曲夕蓉这号人物外,另一个目的是来探探还有没有机会入主展王府,成为高贵的官夫人。
陈嬷嬷引领曲夕蓉来到花园,指者立于水池中的亭子“夫人,姑娘们在那儿等着你。”
“谢谢。”她拿了一锭银子给她。
“谢过夫人。”陈嬷嬷喜滋滋的退下。
曲夕蓉莲步轻移地走过小桥,圆内传出询问的声音。
“是展王妃吗?”
“我是。”曲夕蓉站在桥上,倒还不想走进去。她肯纡尊降贵来到这里,总不能还让她亲自走进亭内吧。
她肯到迎袖楼的原因,是写帖子过来的人在遣词用字上十分客气;而她当然明白她们为什么会邀她来此。目的还不是想——共事一夫。
一抹绿色身影掀开轻纱,有礼的朝她福身。“请坐。”
待曲夕蓉坐上位子后,另一位红衣女子亲手泡了杯茶。“王妃请用。”
她端起茶,不着痕迹打量面前两位女子。貌美如花、气质优雅是她对她们俩的第一印象,难怪她们会成为男人趋之若骛的花魁。
“茶色翠、香郁、味醇,谢谢你招待这杯好茶。”
曲夕蓉笑看她。
红袖熟练地烹者热水。“难得夫人喜爱,这是西湖最好的明前茶,是红袖招待贵客的上等好茶。”语落,
她又冲了壶茶。
这位名为红袖的女子,优雅的谈吐中不经意流露出丰富的涵养,甚至连点风尘味都没有。辜且不论她是不是刻意装出友善,但能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心,足以证明这女子并非空有其表的花瓶。
曲夕蓉对她评价极高,并且很好奇。
“茶也喝了,邀我来此,请问有何事要谈?”她明知故问。
绿珠开门见山地说:“听京城人传叙,夫人忙于自家事业外又得忙于供应宫内绣品,对展爷难免有所忽略,绿珠特来京城,希望王妃成全,让我等有服侍展爷的机会。”她简洁明了地说明目的。
比起红袖,这位叫绿珠的美女真不会说话,看了就碍眼。
曲夕蓉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笑道:“曾闻秦淮河畔商人云:‘六朝金粉烟花地,万人齐聚绿珠楼’。每逢十五,绿珠楼便会涌进大批男客想一睹绿珠姑娘的精湛舞姿,万人空巷的景象,比皇上出巡还要风光,可见姑娘独占花魁之位,魅力无人能敌。你若嫁进展王府,不但成日有忙不完的琐事,又得面对王爷阴晴不定的脸色。我看,你还是快快打消此意,回江南坐好你花魁之位。”
绿珠听了气得快咬碎一口贝齿,貌美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曲夕蓉,你真不识好歹。”
“绿妹妹,别这样。”红袖急忙扯扯她的袖子。
“你说我不识好歹?!”曲夕蓉朝她冷笑一声“总比像弃妇找上正室兴师问罪来得好。”
“你凭什么帮展爷作决定?”
“就凭这桩婚姻乃太后钦赐,只要我没点头,我就不相信他敢纳妾。”曲夕蓉看了她一眼,表情悠闲再道:“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加上给你的银两,即使不再倚门卖笑,也足够你安然过完下半辈子。”
绿珠听了扭曲着脸,一时激动扬手便朝她的面颊挥去。“你这贱女人——”
曲夕蓉制其先机挡住她的手,敛起笑容。‘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
“绿妹妹,咱们不能——”
绿珠恨恨地收回手,双眼盈满怒火地回头瞪向红袖。“我邀你一同北上是我最大的错误。”她又瞪向曲夕蓉,忘了自个身份地怒道:“你给我记住,我相信展爷会再回到我身旁的。”语毕,她愤然离开亭内。
哼!痴人说梦话。有她在,展凌霄哪敢随便跑。曲夕蓉冷哼一声。
红袖羞惭地垂低脸,无声地冲泡茶叶。
“红袖姑娘,你有没有话要说?”曲夕蓉端起杯子等待她发言,对她的态度比较客气。
她将热水浇在瓷壶上,笑道:“看王妃态度坚决,我想服侍展爷八成没希望了,倒不如冲冲茶,调适一下心情。”
不管她是真心或是假意,曲夕蓉愈看她愈有好感。
“我是不同意他再娶别的女子。”曲夕蓉干脆先表明意思,提壶为自己倒了茶。“别老称我王妃,你就叫我夕蓉好了。说说你将来有何打算?”
“既出身花街,免不了会遭人指指点点。若嫁人为妻,顶多做个妾,让人眷恋几年罢了。我想不如有番事业,好让自个忙一点。”
不靠男人,有志气。
曲夕蓉对她十分欣赏。
“红袖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顶多略知一二。”她谦虚回答。
就在此时,曲夕蓉心里冒出个想法。“你晓不晓得曲府经营布坊立业一事?”
“略知一二。”
“布坊所用的布料全是选自江南上等丝线织好的布匹,但每每议价时价格往往受布商刁难。”曲夕蓉双眼灿亮地盯着红袖直瞧,口气有点兴奋。“而我人必须坐镇北京城,有很多事让我忙不过来,因此有个计划迟迟未实行。
“我在太湖、杭州有数块桑田,加上姑娘对当地较熟,想必人面也比我广,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参与?我出资,想在那里开个店。”
“可是,我只是个女儿家,恐怕’’
“我也是女儿家,还不是照样扛起家业来。我晓得万事起头难,可是有我暗中帮忙,你做起事来也会顺手点,况且你也不必靠男人,又有事可忙。好啦,答应帮我忙嘛!”
红袖听了不觉得有何不妥。传闻曲府大小姐经商手腕不比展凌霄差,她倒想听听计划内容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店?”
曲夕蓉扬起笑颜,缓缓宜布“一间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