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刚落,一众仆妇簇拥着一位夫人缓步而来,那夫人年近四十,却驻颜有术,姿容依然十分艳丽,眼角额上不见半根皱纹,一双眼睛犹如碧潭,此刻笑意盈盈。
沈庭玉倚在团花大引枕上,口中道:“白姨,庭玉多病,恐难行礼,心中愧疚,还请白姨见谅……”话说如此,面上哪有半点愧疚之情?白氏心中恼怒,面上笑容纹丝不改:
“庭玉不必多礼,你已经病了多日,快快躺下好生休息。”
“谢白姨体谅。”沈庭玉淡然道。
“庭玉啊,听刘管家说,你昨天带了个乞丐回家?”白氏含笑问他。
“唔?”沈庭玉的目光瞟向灵越,她垂首而立于堂下的角落里,不声不响。
“你是大公子,带个人回家,原本不用我过问。只是这乞丐来历不明,贸贸然收到我沈府来,万一发生什么事,惊动你父亲,我可担当不起啊!”白氏轻抚着手上的碧玉镯,那镯子绿意通透,一看便水头极好。
“白姨多虑了!”沈庭玉微微一笑,“那人不是乞丐,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就能闹出什么事来?我这院里正缺一个小厮,就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白姨可否放心?”
白氏笑道:“既然是大公子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她的指甲顺着镯子一滑,深深掐进手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这个病秧子,事事都跟她唱反调,偏又不死。一口一个白姨,莫不是一日为妾,终身为妾?她扶正十七年了,他何曾尊称过她一句“母亲”?偏偏沈老爷从不责怪沈庭玉,倒像亏欠了这个儿子似的,凡事依着他,唯恐他发病。他在灵山寺一直住着便好了,偏又回来碍她的眼。
她心中一会咒骂一会恼恨,端的是千回百转,最后呈现在脸上,还是盈盈的笑意:“那就不打扰庭玉歇息了……”一甩脸对仆妇们训斥起来:“还不都退下,杵在这里,影响了大公子养病,担当得起吗?”众人忙诺诺应声,拥着她,如潮水般退去。
果儿呸了一声,“看这威风的,恨不得天天在脸上写上四个字。”
“哪四个字啊?”珍珠不明所以。
“当家夫人啊!”果儿一瞪眼。
珍珠扑哧笑出声来,“你这张利嘴啊!小心传到人家耳朵里,以主母之名,将你发卖出去!”
果儿毫无惧色,笑嘻嘻看了沈庭玉一眼,“有我们公子在,谅她也不敢!”
灵越听着耳边丫头们的调笑之声,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雪后初晴,金色的阳光将她的脸照得一片清朗。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肤色黑黄,却掩不住清秀绝伦的五官轮廓。
沈庭玉的目光远远地扫过来,落在她的身上,疏疏淡淡,并不迫人。她大大方方抬起了眼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含笑致意。那一双眸子灵动至极,黑亮如星,丝毫不露怯。
沈庭玉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升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却是灵光一闪,记不分明。那双眸子也似波澜微微荡起涟漪,旋即又平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