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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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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膳后,庄严依照惯例到吕文绣房内探视她伤势复原情形。

    吕文绣刚受伤那几日,庄严经常到她房里嘘寒问暖、关怀备更。但伤势好了大半后,庄严改成每天只在早膳过后到她房内例行采视一下就走,这更印证了吕文绣心中的想法。

    他不过是因为击伤自己心生愧疚,前几日才尽心照顾自己罢了。等她伤势稳定后,他果然就减少探视次数,只在每天早晨象征性来问候一声而已。

    吕文绣早知庄逸跟庄蝶儿误解了庄严的用心,堂堂南京庄家大少爷财大势大,人品又好,怎会看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平凡孤女呢?

    吕文绣虽囿于身分卑微,不敢对庄严有不切实际的妄想,然而一旦确定他对自

    己无意后,内心深处却浮现一抹深沉的失望,对于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态,吕文绣也颇感无奈及旁徨。

    她哪知是因为庄严听了自己那一段“情感表白”才却步不前、态度疏离的。

    “阿绣,你今天觉得如何?”不解佳人心绪的庄严客气地问候。

    “谢谢,我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其实我可以去陪蝶儿啦,免得她老喊着无聊。”吕文绣收拾起低落的情绪,清丽的脸庞展现温婉的微笑。

    “别理她,她根本一刻钟也静不下来,哪一天她不喊无聊的。”面对她柔美的笑靥,庄严有片刻的失神。

    “都是我没陪着她,才害她跌下树”想到庄蝶儿的嘱托,吕文绣迟疑着将话题导入。

    “你知道她跌下树的事?”

    “蝶儿昨天来看我时,曾经提起这段惊险过程,幸好有人正巧路过救了她。”

    “哼,她还好意思说!”庄严佛然不悦。

    “蝶儿年纪还小,难免贪玩,您就别太苛责她了。”善良的吕文绣见庄严面色不豫,连忙柔声劝慰。

    “她年纪不小了,要不是娘及庄逸舍不得太早将她出嫁,以她的年纪早该结婚生子啦。”

    “呃”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吕文绣立刻敏感地想到自己的年龄。那么在他眼里,她是不是已经是个很老、很老的姑娘了?

    “阿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无意冒犯你”见她表情尴尬,庄严才惊觉自己失言,忙不迭地解释。

    “没什么,我不会在意。阿严,救小蝶的那个人呢?”为免彼此不自在,吕文绣急忙岔开话题。

    “住在客房里。”庄严这才舒了口气。

    “你见过他了吗?”

    “昨天我去谢过他,见过他一面。”

    “蝶儿说,你打算赠他一百两银子?”

    “没错,等他离开时,我会亲手奉上,以酬谢他对小妹的救命之恩。”

    “可是蝶儿似乎比较希望他能留在庄府工作。”吕文绣犹疑地试探。

    “是不是小妹要你作说客的?”精明的庄严立即看出端倪。

    “这是的。您能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可能性吗?”老实性格的吕文绣坦承不讳,并且试着说情。

    “不可能。”庄严断然回绝,一副没得商量的酷样。

    “那蝶儿会很失望的。”吕文绣无限惋惜,没有完成任务,她内心其实更加失望。

    “长痛不如短痛,我宁可她现在伤心失望,但那情绪很快就平复,毕竟她尚未及付出太多情感。”庄严意味深长地吁叹。

    “阿严,我不懂您的意思。”吕文绣疑惑地看着语含玄机的庄严。

    “其实,昨天小妹提出聘雇请求时,我当时虽予以拒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余地。然而,在我到客房见过客人后,我决定不能留他在家里工作。”

    “为什么?”吕文绣更加迷惑。

    “我担心小妹情窦初开,会爱上那个男人。”庄严一向料事如神,判断事务能力精确无比。

    “你何以如此肯定蝶儿会陷人情网?”吕文绣对这个答案大感讶然。

    “因为他是个十分英俊又有魅力的青年。”

    “但,那也不见得蝶儿就会对他一见锺情呀。”吕文绣提出质疑,毕竟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我的直觉向来准确,况且小妹从来不曾那么热心、积极地替一个男人谋职,那表示她对他颇具好感,舍不得他离开。”

    “那倒不见得,当初她也曾想为我说项,央求你重新聘用我,不是吗?”

    “你是女的,那不一样。”庄严固执己见。

    “这么说,毫无商量余地了么?”

    “绝对没有。”庄严态度十分坚决。

    “看来小蝶儿注定失望了,只是我不明白,如果蝶儿当真喜欢那个救命恩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当然不可以,因为他不是汉人。”庄严冷然说道。

    “他不是汉人?!”吕文绣惊呼。唉!又是种族歧视下的悲剧。自己就曾深受其害,没想到蝶儿也将面临如此不堪的命运,真是造化弄人呀。

    “人都是生而平等的,为什么要有种族之分、歧视异族呢?”吕文绣不胜唏嘘。

    “非关种族歧视,而是娘不会同意她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小妹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肯定过不惯那种在荒漠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庄严进一步透露他反对的理由。、

    “荒漠?他他究竟是哪里人啊?”

    “回疆大漠哈萨克草原的哈萨克族人。”

    “哈萨克?!”吕文绣好惊诧,不由脱口而出:“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库利斯。”

    “库利斯?!”吕文绣宛若晴天霹雳,顿时脸色大变,怔仲失神起来。

    是他吗?真的会是库利斯?

    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离开美丽的莎娜,及他挚爱的辽阔草原,独自到南方来?一定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罢了。

    “阿绣,你怎么了?”庄严对她反常的举止狐疑大生。

    “哦,没没什么。”吕文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

    “真的没什么?”精明过人的庄严若有所思地盯住魂不守舍的吕文绣,心中思索她突然神情恍惚的原因。

    “阿严,我的伤已然痊愈泰半,我想到园子里走走,顺便到彩蝶楼找蝶儿,告诉她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吕文绣却答非所问,似乎对庄严适才的问话听而未闻,而这更证明了她的心神不宁。

    “若你觉得不碍事,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也好。”庄严锐利的眼光一瞬专注凝视吕文绣,那聚精会神的表情,仿佛定要透析伊人内心深藏的秘密。

    庄严这些日子都不准负伤的吕文绣踏出房门一步,要她待在床上好好静养,可是今天却很爽快地答应她的要求,令吕文绣有些意外。不过,心思单纯的她也没想太多,完全没料到老谋深算的庄严之所以不反对,原来另有一番用意。

    穿越曲折回廊,行过几处川堂,出房后的吕文绣,并未往“彩蝶楼”的方向而行,而是朝着中进院落的东厢客房走去。

    此时她站立在一排屋舍前,拿不定库利斯被安置在哪一间客房。

    正在迟疑之际,背后响起庄兴的声音。

    “这不是吕姑娘吗?你能下床啦?”

    “庄兴哥,原来是你。”吕文绣转身含笑招呼。、

    “吕姑娘,你的伤好了么?”庄兴语气满是关怀。

    “好多了,多谢庄兴哥关心。”吕文绣微一欠身致谢,对于庄兴的关怀,她内心流淌过一股温暖。

    “吕姑娘到客房来,有什么事吗?”庄兴继之笑问。

    “呃我是来找库利斯的。”

    “库利斯?那个哈萨克人?”

    “是啦,只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间房。”

    “吕姑娘找他做什么?”庄兴好奇地问。

    “我受伤没能陪着保护小姐,害她跌下大树,差点发生意外,若非他挺身援救,我难辞失职之过,所以我想去当面道谢。”

    “吕姑娘真是礼貌周到。”庄兴频频点头赞美。

    “这是应该的嘛,庄兴哥知道他住哪问客房吗?”

    “当然知道,是我负责替他送饭的。喏!就是右手边转角的那一间。”庄兴指引她方向。

    “喔,我知道了,谢谢庄兴哥。”吕文绣对庄兴行了一个礼。

    “别客气,别客气。吕姑娘,我忙活儿去了,你自己去见客人吧!”庄兴笑咪咪地挥手而去。

    待等庄兴走远,吕文绣才慢慢踱向右边转角的客房,在门外踌躇半晌,才举手叩门。

    “是谁?”熟稔的声音传人吕文绣耳膜,令她心中一凛,还不及从惊楞的情绪中回神,门扉已然敞开,乍然映入眼帘的,竟然真是——

    “库利斯!”

    “绣绣!”

    两人齐声惊呼,愕然对视。哈萨克草原的悲欢岁月,像走马灯般一幕幕重回吕文绣心头

    是喜是悲,且听话说从头——那一段本欲尘封的伤心记忆。

    吕文绣七岁时,父母亲为躲避仇家追杀,一家三口从南方迁往回疆。但仍未能逃过浩劫,吕氏夫妇遭仇家击杀于大漠,吕文绣则被隐居在哈萨克草原附近的一名中原武林高人“奇爷爷”救下,幸免于难。

    奇爷爷的真名实姓吕文绣并不知晓,只因老人自称姓奇,故她一直以“奇爷爷”称呼。之后,吕文绣跟着奇爷爷生活,一老一少相依为命,情同祖孙。奇爷爷教她认识汉文并传授武学,同时也教她哈萨克语。吕文绣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能在回疆存活下来,完全得力于奇老的照顾与呵护,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良师及唯一的“亲人”

    回疆大漠的哈萨克草原,是哈萨克族人聚集的地方,有不少部落散居在草原周边,大都以放牧维生。吕文绣七岁开始也在草原上牧羊,瘦小赢弱的身影夹杂在羊群之中,显得孤寂凄凉。不过骤失双亲的变故,促使她比一般年纪的小孩懂事,她永远逆来顺受,默默忍受一切生活上的苦难与煎熬。

    在她放牧羊群时,结识了一位长她两岁的哈萨克小男孩,那男孩名叫库利斯,也是赶着他家的羊群到草原上吃草。两人就这么成了“莫逆”之交,天天在草原上一起嬉戏,甚至童言童语的约定,长大后两人要拜堂成亲共结连理。直至两年后发生了一件惨事,才使两小无猜的友谊起了变化。

    库利斯的母亲及长兄被侵入部落的一批汉人杀害,因此,他的父亲恨透了汉人。当他得知库利斯与一位汉族小女孩天天玩在一起,从此不准他再到原先的草原牧羊,由库利斯的姊妹们监视着他,一起将牛羊赶往另一处草原放牧,刻意阻绝他与吕文绣的交往。

    刚开始时,库利斯还是会偷偷到草原上找吕文绣,结果被他父亲抓回去后,总是逃不过一顿毒打。小孩子挨打几次后,受不住皮肉之痛,再也没胆子触怒父亲,

    两人因而慢慢疏远了。

    吕文绣在回疆,除了奇爷爷外,就只认识库利斯一个朋友,当库利斯不再找她时,小小心灵也懂得了寂寞与伤痛。好几次她偷偷跑到另一端的草原,远远看着库利斯的身影暗自垂泪。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十年寒暑交替。

    十年来,吕文绣总是在暗处、远处默默注视着他、关怀着他,看着小时玩伴愈来愈英挺的身影,看着他渐渐长成为一个英俊的青年。

    吕文绣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库利斯眼前,因为她知道库利斯的父亲对汉人极为仇视,绝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善良的她不希望库利靳为了自己,再受到父亲的鞭笞。

    库利靳似乎也淡忘了儿时的记忆,另外结识了同族的一位姑娘莎娜。莎娜是哈萨克草原上一朵最美丽的花儿,所有哈萨克未婚儿郎莫不为她痴狂,库利斯最后击败诸多情敌,掳获莎娜芳心。

    一直没有忘记两人童稚约定的吕文绣,眼看着库利斯与莎娜浓情蜜意,内心虽苦,却独自咬牙忍受,且默默祝福自己深爱的人,能够获得最大的幸福。

    库利斯再见吕文绣,已是十年后。两人会重逢,起因于一群汉人盗匪,再次侵扰哈萨克族人部落。当吕文绣看到那批匪人朝部落驰去,心知有异,立即告知奇爷爷,两人一起赶往援助。奇老人是避世高人,武功高强不在话下,终于与村人联手击退匪徒。

    库利斯的父亲这才恍悟,原来汉人并非全是坏蛋,其中也有善良的好人。他不知眼前亭亭玉立的汉族美丽姑娘就是十年前遭他排斥的小女孩,特地代表族人趋前向她致谢,诚恳地对她伸出友谊的双手。

    这份友谊迟来了十年,吕文绣与库利斯已经无法重新来过,因为他俩中间多了个美丽的“哈萨克之花”莎娜。

    当库利斯得知眼前清丽动人的女子,就是十年前一起牧羊的青梅竹马小玩伴时,也不禁感叹造化弄人。他既不知十年来吕文绣坚守两人约定,也不能负了莎娜,只有衷心祝福她早日觅得美好归宿。

    不久,库利斯与莎娜在族人的祝福下成亲完婚,吕文绣伤心梦碎。儿时的约定已成泡影,她不想触景伤情,毅然挥别相依为命的奇爷爷,及热情挽留她的哈萨克

    族人,孤单单踏上旅程,回到睽违十二载的江南故里

    “库利斯,真的是你?我真不敢相信!”怔愕半晌后,吕文绣惊喜不已。

    “绣绣,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乡遇故知,库利斯更是雀跃万分,紧紧握住吕文绣的双手,兴奋地左右摇摆着。他好高兴终于可以说哈萨克语,这些日子老用不灵光的汉语交谈,令他觉得好辛苦。

    看到自己被紧握的双手,吕文绣知道这是哈萨克族人热情招呼朋友的习俗,并不以为意,只含笑凝睇曾经在自己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这位英俊异族青年。

    他似乎瘦了些,脸上虽洋溢着笑容,眼底深处却有一缕轻愁。一向细心善解人意的吕文绣,没有忽略他眼角眉梢那抹以往未曾有过的忧伤。

    “库利靳,你还好吗?”她忧心地看苦她,但愿只是自己多虑。

    “我?”库利斯顿时隐去了笑意,静默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到江南来?”吕文绣更担忧,她衷心希望他过得好。

    库利斯依然不语,似乎正极力压抑痛苦的情绪。

    “库利斯,我们是朋友,不管是快乐或忧伤的事,都与我一起分享吧。”吕文绣诚恳的态度教人动容。

    “是莎娜”库利靳这才伤感地摇首嗟叹。

    “莎娜?她怎么啦?”

    “她死了。”库利斯突然蒙住脸,痛苦地呜咽。

    “死了?!怎么会?!她她还那么年轻。”吕文绣大吃一惊,骇然色变。

    “她死于难产血崩,小孩也没救活”库利斯声音颤抖,努力克制不让情绪崩溃。

    “库利斯!”吕文绣霎时泪水决堤,扑簌簌直落两颊。真是世事无常呀。

    她知道失去亲人的伤痛!父母遇害那年自己年仅七岁,但已能体会那种椎心刺骨的痛楚,更何况库利斯已是一个成年人,想必更无法承受失去挚爱妻子与骨肉的家庭钜变吧?

    “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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