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云净,是个好天气。拂尘纵马挥鞭,只觉心下疼痛难忍。
原来她是讨厌他的,那般讨厌。
虽然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反感,却不曾想她会这么毫不掩饰地对一个外人这么说出来。
忍不住冲动,最终还是躲在窗边,偷偷摸摸像作贼一般听着房内动静。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简单一句。
他有些不甘心,明明还记得当初相处时她对他浅浅的依赖和信任,而今却是这么斩钉截铁的一句讨厌。他闭上眼,知道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早已能忍常人不能忍,早已不会再有什么奢求。却为何在这一刻,想奢求她的“不讨厌”呢?
竟然有了些许的埋怨,对着王爷的。若不是为了王爷的命令,他决不会那般无义地抛下她独自离去。在效忠王爷和保护她之间,他选择了为王爷效命,那么也就没有资格再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难道他连这么一点点的希望都抓不住么?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意识,难道他就不能争取么?
王爷已经放他自由,他为什么就不能积极一点呢?
展眉的生活很规则,每日早起吃早饭、读书,吃午饭、读书,然后晚饭。因此拂尘选在午饭过后,她在书房时去找她。
“展眉,你现在很忙么?”站在书房门口轻声问道,低头侧脸的展眉有种沉静的气度。其实展眉离美丽二字相差甚远,但她的淡然和与俗世无关的特质让她能够极轻易地抓住人的眼光。
璞玉吧,由他发现,由他塑出形状,却在半途不得已不放开她。于是一直惦念,矢志不忘。于是当发现已成了玉那瞬,也发现自己是爱着的。
“还好。”展眉放下书,看着拂尘“有事情么?”
“呃”拂尘迟疑了片刻,下了决心地道“展眉,半年多以前那件事““半年多以前有什么事?我已经忘了。”展眉微皱起眉,显然极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夏都要过了,还谈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做什么呢?”
“展眉,我知道你不愿意谈,但是我一定要说。”拂尘直视着她,眼神炯炯“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当时抛下你那是我的错我承认,你因此怨恨我也是应当的。”
“我不是说了么?我并没有怨恨你。”展眉正视他的眼“你是为了你的王爷,你并没有错。”
“若你没有怨恨我,就不会对我这般疏远。展眉——”拂尘眼神一敛,随即又是毅然“你以前总是和我有说有笑,哪有这般像对外人般的客气疏离。我知你虽然嘴上不语,心里总是觉得我当初放开你而就王爷,是薄情寡义没心没肺,所以你恨我讨厌我”
“这是什么话?”展眉却是笑了声“拂尘,你想的太多了。”
“或许你还怨我为什么这么迟才来蔚府,怨我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拂尘闭上眼“是,我晚到了,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一定已经死了。我”
接下来的话其实并不是他该说的,依他的性子,就算被误会一生,也不会用未成型的事情来为自己辩解。然而这是唯一一次的动心,就算抛去些许骄傲和执着,他也要让她明白,他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我当时跟王爷说,希望他可以放我自由,我想去陪你”听到这话,展眉身体一震,一双水漾眸子映出惊讶来。
“对我而言,王爷的命令是在我自己生命之上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抗命。因此在那个时候,我只能选择让你无助死去。”拂尘道“但是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来陪你”晶莹的眼眸光一淡,展眉低头,却是笑了:“展眉一条贱命,哪值得云五公子来抵?”
她将“陪”听成了“赔”拂尘一怔,却没听出她的误会,只当她不信:
“你可以去问我家王爷是否有此事,靖王府上下很多人都知道,我断不会骗你。”
展眉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拂尘续道:“王爷允了我的要求,但要我把手头上的事情交接出去,因此颇费了一段时间。而后我又到处去找你尸身,便寻不着之后才来蔚府,想着在你娘坟前向她赔罪,随后再自尽结果你并没有死。”
“哦,我没死,然后就回来再当丫鬟了。”展眉道“这不是很好么?你我都活着,过得很好。”
拂尘虽然并不指望她感动什么的,但也不想她竟还是那样的冷淡表情,心下黯然:“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再为此事怨恨我,可不可以考虑嫁给我?”
展眉双目一敛,微闭的眸间闪过一丝冷光:“不!”
“展眉,我只是让你考虑一下,考虑都不成么?”拂尘见她如此不假思索地拒绝,心头大痛,表面上虽是平静如常,内里却连手心都几乎握出血来“你说你不打算嫁人如果你要嫁恺之的话,我也不会提这件事了。你都十八了,本就该考虑婚事,你又住在云庄”
“你要是觉得我住这里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回江陵。”展眉低声道,语气竟有些愠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你放心,就算我没人要、嫁不出去,也不会麻烦你!”说这样的话,可见展眉是真的生气,可拂尘完全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展眉也不多说,把书扣在桌上,起身便向外走去。
拂尘被留在书房,看着书房门关上,他只觉很冷。
原来她是真的讨厌他,不是因为他当初无情放开她因而怀恨生气,而是,讨厌。
事已至此,复有何言?他对自己苦笑了声,告诉自己,结束吧。
这样无意义的牵挂,何必。
如是数日,倒是拂尘躲着展眉,两人明明在一个庄子里,却是彼此不相见。
乐恺之觉得有些奇怪,然而两方谁也不告诉他发生什么事,他连劝解都是不行。
拂尘既是无事可作,又去帮忙管理云庄上下事务,顺便又开始处理起苏州一带各事宜。他在靖王府排名极高,权力也大,乍一放权下面还是当真不适应。
如今他既肯帮忙,自然都是求之不得,竟是恢复了原来的形势。
秋渐渐近了,却有人寻上云庄来,说是要找展眉。拂尘虽然已不管展眉的事情,但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去看看的,于是让人到待客厅来。展眉自然也到了,客人未进来之前,两人四目交接,都有一份尴尬。
拂尘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听下面说,来的人是你表亲,你能想到是谁么?”
展眉摇头,眉头微蹙起来:“我哪里有什么亲戚,找错人了吧?”
“通报的人说,他指名是蔚展眉。”拂尘道,心中有隐约的不安。展眉低下头去,脸色微变。
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会叫她蔚展眉,其他人最多只是展眉,甚至小眉。
果然,门一开,进来的人四十上下,面露奸诈,正是康贵。他一边走进来一边四下打量,看到展眉,便笑了起来:“小眉,还记得表舅吗?”
展眉只是静静看他,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康贵嘿嘿笑道:“我回侯爷府找你,结果听说你竟然离开侯府了。幸好他们告诉我你来了苏州,否则我还真找不到你。”
展眉仍是不说话看着他,拂尘感觉出她的不悦来,当即脸色微变,柔声道:
“展眉,你认识他么?”
“怎么不识得,她娘怀她的时候我就在侯府,我一切都清楚。”康贵陪笑道,看向展眉“小眉,你说对吗?”
展眉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他既然来威胁,她便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她确实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也完全不在乎康贵的打算。既是如此,先承认了又怎样?
拂尘感觉她神态有些不对,但这种事情他不便多言,尤其现在两人关系算不上好。康贵跟展眉说着她娘如何如何,她小时候怎样怎样,展眉只是听着,并不多说什么。
气氛有些奇怪,说这两个人是骨肉之亲,恐怕没有人会信。因此当康贵问能不能在云庄暂住,和外甥女儿多聊聊时,拂尘犹豫了半天。他看着展眉,意思是请她定夺,展眉一笑:“如果不太麻烦云庄主的话。”
拂尘也只有答应,云庄倒是不差住上这么一个人,只是拂尘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那种不成事的地痞样子,即使穿得似模似样也不过如此。
展眉怎么会有这种亲戚?不会有问题吧?
“你来做什么?”翌日上午,拂尘去处理公务,康贵找展眉谈话。展眉一皱眉,开口问道。
“当然是来看我外甥女儿的,你突然离开侯府,可是让我好找啊。”康贵道,短短的山羊胡翘动两下,笑是带着些恶意的诡异“幸好我在侯府还认识点人,总算是找到你,要不然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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