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一雪元宵节的气氛还没过去多久,我们就必须要上课了。
这么盼望开学,还是第一次吧!假期中好几次想给他打电话,都勉强忍住了。
他是在想我吧,正如我在想他,那么,何必一定要流于这种形式呢?不希望他把我当成一般的女孩子,电话查勤查得紧——感情,是看不住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紧张也紧张不来。
只是,还是会想念,很想很想。今天一见他的脸,眼泪几乎落下来。真没用,嘲笑自己。以前老妈出国一年两年也只作寻常,现在不过是一个月的分离,竟然会如此。重色轻老妈,不孝女。
一个月的分离,没有造成任何的隔阂。开学第一天,我们照样笑闹照样默契,过去的一个月时光,像是不曾有过一般。
天上下起了小雪,飘飘扬扬的。我喜欢雪,老爸说,老妈怀我的时候是冬天,天上雪花轻盈,所以“盈”便成了我的名字。
放学,我和他两个人走向车站。他家在车站附近,所以会多走一段路送我。
今天也不例外。
下雪,天有点冷。我缩回手伸进兜里,却还是有些哆嗦。
他伸出手,蓝色的手套摊开。我明白他的意思,将手放在他手中。
我敢保证,那一刻,我的脸一定红了,很红很红,围巾也遮不去的红色。他的手暖暖的,大大暖暖,将我包围。冰冷僵硬的手热了起来,一直热到心里。
他牵着我过道,自己小心着车辆,让我走在内侧。他,竟然是在保护着我的,保护着别人眼中不需要保护的我——在青春期,我比很多男生都要高,虽然不包括他。
心中满得要溢出来,是幸福。知己,太阳无论荆棘丛林,有他陪着我保护我,我不会害怕。
“还有一百多天就能解脱了。”他笑着说,我点头。
“等过了中考,我们来个正式的约会。”
我低下头,脸红得更甚。不敢接话,觉得好羞涩心里却有种喜悦泛上,瞬间占据了整颗心。全身僵硬,连走路都不知道要迈哪一只脚。
“你啊,你就是这个样子”低低的叹息中夹着调侃,我们之间难得片刻的暧昧气氛转眼消失。
我还是不习惯面对面地表达心情感情,但我会学。等我好吗?
车来了,他脱下手套给我:“我到家了,你戴着。”
我想拒绝,看向他的眼,眼中是关心。我低头笑着,戴上手套上了车。
手套很大很暖,像是在他手中被他紧握。车要坐很久,我看着车窗外灯光,一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他说中考完了,我们要约会呢握紧手,这是承诺吧他对我的承诺有关于承诺,也许都是随便说说。说过就算了,世事的变化难以预测。
躺在床上,心痛并着头痛,引发一阵咳嗽。
往事越甜蜜,回忆起来越不堪。那时的单纯,竟然成了伤害现在的自己的理由。
哪里有一对恋人会放一个假期互不联系的?他和她,到底都在想什么?真以为自己是柏拉图,精神恋爱就可以?就算是杨过小龙女那样心意相通的玉女心经加全真剑法,还不是误会重重伤重重,一别十六年?他和她,多什么?
相信信任、宽容包含、不任性不要求、理解理解她是什么?圣人?抑或,只是害怕失去,所以压抑压抑压抑直到压抑不住,还是一直压抑。
只为了,他的一个承诺,一个不曾实现的承诺。
谁说过,诺言,实现不了的,才叫诺言那个年纪,最喜欢的便是周华健和郑智化。郑智化的一些歌词,现在看来,真实得苍白,死人一般的苍白。
——有关于承诺,总是让人感到迷惑。花花的世界,执着的爱情能坚持多久。
有关于承诺,实现的少幻想的多。无知的人哦,别以为幸福垂手可得。
呵呵,无知啊遥想这首歌的场景:某年某月某日某一个下午,某个城市的角落某个咖啡屋,正在讨论幸福生活的年轻男女,在多年后的一场大雨里,越过时空再度相见。各自绿叶成阴子满枝,彼此的脸却已陌生。这就是承诺,所有的认真所有的誓言,在时空面前,成了笑话。物还是那个物,人还是那个人,可心早已不是那颗心。
一阵冷意,忙盖好被子。该死,明天,可就是一模了。
忽然怀念起那副手套的温度,可是,回忆再温暖,终究不能温暖现在。
她冷了。
“宋盈到底怎么样了?明天是一模,她怎么还不来上课?”顾晗脸色不豫,问着翟欢云。
“我不是早说了吗?关心就去看她啊!”翟欢云回答。
四月份,一个叫sars的名词正式来到偏远的h市,并惊了所有的人。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口罩手套消毒水满天飞。大家的眼睛盯着彼此,一有个发烧感冒马上汇报,异常积极踊跃。宋盈一逢换季必然感冒,而且来势汹汹,偏巧她还坚持不吃药(据说是为了提高自身免疫力),每次病都拖来拖去的。但这一次可容不得她拖拉,在确定她不是非典之后,李老师强令她休息。据说生病的人免疫能力下降最容易感染,本着对其他学生负责的精神,也要她全好了才能来上课。
本来是要宋盈在家隔离的,在寝室毕竟还是容易引起恐慌,但她说她不回去,只好留在学校。还好h市的情况在全国算是很轻的,目前只有一例疑似,也还不用那么草木皆兵。
“废话,我要是能进去还来问你干什么?”顾晗心中烦闷,上次的卷子事件——或曰,强吻事件——之后,宋盈对他的态度越加奇怪。两人讨论题时完全正常,但只要他把话题稍微扯开,她便会顾左右而言它,任他明示暗示,就是装作不懂。
听说,鸵鸟遇袭时习惯把头埋在沙子里,对一切不闻不问,就像乌龟蜗牛,受了刺激便会缩回壳里。埋得更深,缩得更紧。可是,她总该要伸出头来看一看,看看世界,看看他她该明白的,出了壳,外面会是另一片天。这样作茧自缚,缠绕在自己的痛苦中脱不开身,只会让她一天天失去生气。
她笑起来其实很美,强笑起来却让人心痛不已——至少,是让他心痛不已。
他现在最擅长分辨她的笑里面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若她强笑,他会盯着她,直到她笑不下去为止。
可是,她还是喜欢笑。有人在的时候笑,累得要命也要笑。一模之前,老师给大家做好了各种准备,她也忙着搬卷子抄答案组织同学管纪律,累得半死却仍活力十足,只是在一天脸红红地趴在桌子上。他当时心里一阵慌乱,结合这些日子纷纷扬扬的传染病,差点让他停了呼吸。
她进了医务室,他也气疯了。气自己没看好她,也气所有人的态度。把班长纪律委员学习委员都骂了一通之后,他们辩解的语言让他回过神来。
是啊,她不喊累不撒娇,一径的笑语盈盈,永远的活力二八。大家太习惯把她当成超人把事情都交给她,自己乐得轻松。关系好,也是笑闹的关系好。她做惯了别人倾诉的对象,却从来不对别人倾诉什么。
她,在人群之中,用一张笑脸一副倔强,和别人隔开距离。别人都喜欢和她一起,因为和她一起,不用担心她有什么不良情绪,她只会笑闹,只会倾听。
那她呢?她的痛苦,她的情绪,她给了谁?她的眼泪,流在哪里?
手砸在墙上,闭上眼,眼前是她的笑,笑容之下,眼中渐渐渗出泪。
流不出的泪,才是最苦的眼泪。
检查完,感冒加发烧,他松了口气。他希望她能回家好好养病,她却留在寝室。
他没住饼校,不过还是去过班级男生寝室。八张铁架子木板床,乱七八糟,冷冷清清,这种地方,怎么养病?l中住校自由,住的人少,寝室楼只有一栋,一层和二层的一半住老师,二层另一半和三层住男生,四五层住女生,六层空着以备不时之需。他是男生,最多只能在不检查寝证之时或在拿别人寝证的情况下上三楼,更上一层,是不可能的。
担心,从家里摸来吃的让翟欢云带回寝,不管她若有所悟的调侃眼光。几次想打电话,都是拿起话筒就放下,有一次打通了,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竟然没出息地挂断——十足像是在打骚扰电话。
想听她的声音,更想见到她。明天是一模,他想见她,安他的心。
可是,就是一层楼,他竟然上不去。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平时的话,你的确是上不去的,但是呢今天又不同了”翟欢云笑着,把话拖得长长的,等着对方反应。
“怎么做?”顾晗果然极快接过话,呵呵,鱼儿上钩了。
“你知道,明天一模,要求清场,教室里不能留东西,尤其是和学习有关的东西。但是呢,我们的书都很多,只能全放到寝室。”翟欢云坏怀笑着“所以今天是寝室开放日,不管男生女生,只要抱着一堆书,就能自由出入寝室楼。”
“我”顾晗站起来。
“我们的寝室是408,别走错了。”翟欢云把厚厚一叠书堆到他桌上“还有,宋盈的那些行头就交给你了!”
原来,他是苦工吗?
顾晗收拾起宋盈留下的东西,轻轻笑了。
“姐妹们,从现在开始一个小时以内,不许回寝室!”翟欢云宣布“擅入者,斩!”手向下,作出一个立劈华山的姿势。
“遵命!”六个女生极为齐声的,把收拾好的东西继续往顾晗桌上堆“考试前,咱们出去放松一下吧!东西就交给小彼好了。”
桌上堆起一座山,等待勇士回来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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