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酒吧里，赵羽芊看着一杯接着一杯，却丝毫没有一点醉意的庾肇纶，她不禁摇摇头，并抢下了他手上的酒杯。

    “喂，哥儿们，这就是你把我找出来，当作是失联又重逢后的见面礼吗？”

    “羽芊，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不够意思，可是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其实那天我看到叶阿姨的时候也吓了一大眺，不过因为贵公司的宋经理也在场，所以她示意我不动声色。当时我还在纳闷中，但是等到见到你之后，我就恍然大悟了。”

    庾肇纶没有说话，又喝了一杯酒。

    “你这么喝只是糟蹋了这些好酒。”

    赵羽芊接过酒保递给他的酒，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你的酒量没有我好，少喝一点。”

    “就算酒量再好也不能这么麻痹自己。”她用手拢了拢自己的短发。“谁叫你要错过说真话的好机会？其实在你打算向况梓姗表白的时候，就应该把你的身分告诉她了。”

    “我不是没想过，但我不知道告诉她之后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所以只好一拖再拖，”庾肇纶停顿了几秒“结果拖越久，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喽，就因为你不说，当这件事从叶阿姨的口中说出来时，对况梓姗的杀伤力更大！如果我是她，我也会气疯的。”

    “我摸不透我妈的想法，她感觉上非常支持我和梓姗交往，可是她在处理这件事时却完全没有知会我，我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

    “看得出她很急着要你立刻走马上任，而她也一向掌权惯了，所以才会私自帮你拿主意，她也很清楚你想维护这份感情，不过她更明白你不知如何开口，所以只好帮你说。”

    “我真的快急死了，现在不止梓姗不接我电话，连我妈也搞失踪，我真的心急如焚。”

    “唉，我以为你回台北后，跟叶阿姨的关系会修复，想不到你们的感情还是一样那么淡。”

    “我妈的眼中只有事业跟权势。”庾肇纶愤恨地说完后，突然两眼直视着赵羽芊“我仿佛又看到当年的状况，难道我妈又准备阻挠我了吗？”

    “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你已经失去理智了，请你冷静下来。”她拍拍他的肩膀。“不管叶阿姨是不是有意阻挠，如果你像当年这样跟她翻脸，对你跟况梓姗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你只能智取。”

    眯起了眼，他疑惑地问：“你想说什么？”

    “当年你负气离开家，到台中独立生活，这已经让你跟叶阿姨彻底撕破脸了，现在你也知道叶阿姨的身体状况不好，再加上你也不年轻了，所以你千万不能再这么冲动，不然就太幼稚，太不成熟了。”

    “我怎么可能会再像当年那样呢？”他总算平静下来。“即使我妈又重蹈覆辙，我也不会再那么轻易地离开，况且我现在还要背起公司这个重责大任。”

    “所以喽，换作我是你，我一定会先弄清楚叶阿姨的心思，也许她根本不是这么想，是你太小题大做了。”

    喝下了最后一杯酒，庾肇纶开始沉默，赵羽芊也知道他已经在思考着下一步的作法了。

    况梓姗正准备把灯熄掉，想不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发现来电的号码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所以她好奇地接起来听，没想到打电话给她的居然是赵羽芊。

    而且还把车子停在她家门口，她没让对方等很久，很快就下楼了。

    见到赵羽芊坐在车子里，所以况梓姗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况小姐，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开车兜风吧？”

    “我不介意。”忍住满腔的疑惑，她缓缓地说：“只是”

    “如果我说是因为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才打电话给你，你一定不会相信，而且觉得我很假吧。”赵羽芊微微一笑“因此我只好有话直说！”

    况梓姗虽是一脸纳闷，不过心里也有底，想她一定是来帮庾肇纶当说客的，毕竟她是他口中的“哥儿们”

    “你知道我跟庾肇纶的关系。”像是看穿她心中的疑问，于是直言道：“我们在大学时代的感情很好，也许是我的个性够刚毅，做事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拐弯抹角，所以他欣赏我，把我当成哥儿们一样。我们无话不谈，我也跟叶阿姨见过面，所以可以说是满了解他这个人的。”

    她神色复杂地回应“我知道，肇纶有跟我提过。”

    “后来他跟一个大他七岁的女人交往，大家一面倒的反对，包括我！所以最后他离开了，没有再跟半个人联络，我也失去了他的消息。”赵羽芊开朗地笑了笑“不过老天有眼，世界就是这么小，我爸爸竟然找到了叶阿姨的公司，我也跟肇纶见了面，不枉我每天睡觉之前都得先骂骂他才能睡得着。”

    听到她这么说，让况梓姗原本紧绷的脸这才有了笑容。

    “今天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找我出来喝酒，我才知道他老兄对你动了真感情，看得出他非常难过，我也骂过他了，不过看他这么失落，我那鸡婆的个性又按捺不住了，因此趁着他去洗手间时，偷抄了你的电话，而且我也等不到明天，所以才冒昧打电话吵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也是为了帮朋友，我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气，相反的，我还要谢谢你，而且很羡慕肇纶有个这么好的哥儿们。”她终于放下对眼前女人的最后一丝顾虑，真诚的说。

    “看看，你多么识大体啊，难怪肇纶这么喜欢你，连我都很欣赏你，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况梓姗牵动了下嘴角。这赵羽芊的外表跟实际的个性真的非常不一样，她看起来明明是个十足有女人味的女人，想不到个性竟如此男性化。

    “老实说，你到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吗？”赵羽芊见机不可失，立刻问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怎么会不生气？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分，即使我们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他还是坚持不对我说实话，难道我在他的心中是个这么不能放心的人吗？我难过的是这个。”

    “这确实是他的不对，也难怪你心里难过，不过他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实话。想想看，你在公司七年了，当你发现你喜欢的人竟然是公司未来的继承人，你真的能够敞开心胸去跟他交往，甚至希望公司的人给你支持吗？”

    “我”

    “叶阿姨希望培养肇纶成为自己的接班人，所以不希望他用特权的方式进入公司，这点我可以体会。我自己也同样身为我父亲公司的继承人，所以公司的人对我百般奉承、万般讨好，有时我会忘记公司的员工到底想要什么？而他们也只会让我看到我想看的东西，我觉得我什么都学不到，整天活在谎言之中。”

    况梓姗也不讳言道：“我当然不能否定叶总的用心良苦，但肇纶既然打算追求我，难道不准备跟我共度一生吗？如果我们真的有此打算，难道他准备让我永远被蒙在鼓里吗？”

    “这点我问过他，其实他很想跟你坦诚，但他又怕坦诚后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所以只好一直忍着没说。”赵羽芊突然感性地叹了口气“梓姗，你知道吗？一个有秘密又不能说出口的人是最可怜的，尤其当他面对心爱的人，那种隐藏在心里的罪恶感是很重的，他背负了你我都看不见的苦，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替他想想。”

    “他是叶总的儿子，也就是公司未来的领导人，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了”

    “难道公司未来的领导人就不能结婚、不能追求自己的所爱？”她倒是十分不以为然“跟女职员谈恋爱的老板多得是，你不是历史上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放心吧，这些你都多虑了。”

    “这件事是叶总亲自告诉我的，所以我的心里总是多了一份不安全感，叶总是肇纶的母亲，我不能不顾她的感受，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赞成肇纶继续跟我交往，也许她会觉得我配不上他吧。”

    “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配不配，有的话也只是人的心在作祟，你是要跟肇纶在一起耶，该顾虑的应该是肇纶的想法吧，况且叶阿姨也没说不赞成你们交往啊，不然她何必升你的职？把你炒鱿鱼不是更省事？”

    “这”况梓姗再度思考了下。其实她的分析也没错，难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太杞人忧天了吗？

    “唉，可怜的痴心汉，喝了一整晚的酒”赵羽芊开始装模作样的叹气。

    “真的吗？他还好吧？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呢？”

    “没办法啊，明知道喝酒不能解决事情，失意的人偏偏又只能与酒为伴。”她微笑地瞥了眼况梓姗“看得出你还是很在意他，其实你们对彼此都还有爱，争吵只会让彼此不好受罢了，而且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我相信如果你想动手捶他，他也会乖乖站着不动的，所以你就别生气了。”

    “谢谢你，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想想！”

    老实说，她确实有些被赵羽芊打动。

    此刻的况梓姗虽然陷入挣扎，不过心里仍是担心着庾肇纶。喝了一整晚的酒，他身体真的能支撑得住吗？

    庾肇纶升为副总的消息已经透过主管会议被正式宣布了，全公司的员工也都非常惊讶，原来他的另一个身分竟是叶总的儿子。

    大多数的人都乐见其成，叶俐苹也针对这件事亲自向大家道歉，而庾肇纶的能力确实是有目共睹，所以大家一致的反应都很热烈。

    从会议一开始时，庾肇纶就观察着况梓姗，她只有在被叶总宣布成为行政部的经理时有笑容，其余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甚至在开完会后，只见她快速地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就率先离开会议室，此举更是让他心痛到极点，这个晋升对他来说，竟然没有一点的喜悦。

    叶俐苹看到他正准备离开，急忙唤住他“肇纶，你先别急着走，来我办公室一趟。”

    庾肇纶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跟着她进办公室。

    等他转身把门关上，她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你已经是副总了，身为副总的职责必须多加一份责任感，我希望你可以记住这件事。等一下我会请刘秘书把这几年来的经营绩效用统计表汇整出来给你，我希望你可以多花一些心思去了解。”

    “我知道了，如果没事我先出去。”

    “等一下！你昨天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是吗？”叶俐苹拿起桌上手机问“我把手机遗忘在公司，今天早上进办公室才看到。昨晚我跟几个朋友去吃饭、唱歌，所以三点多才回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打到家里给我了？”

    “那都不重要了。”庾肇纶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怎么了？”她尽量忍住心中的怒火“没接到你的电话就必须看你的脸色吗？今天整个会议上见你板着一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开始摆起架子来，你是不是对我的整个安排根本就不满意？”

    “你满意就行啦！反正你做事从来都不会考虑别人到底满不满意，不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叶俐苹皱起眉“你还在生气我让梓姗知道你是我儿子的这件事吗？”

    他没有说话。

    这时，她的表情明显地和缓下来，走到儿子的身边“怎么了？梓姗在生你的气吗？要不要妈去跟她谈一谈？这件事或许是我决定得太自私，没考虑到你的立场，但梓姗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孩，我相信如果由我出面，她一定会体谅的。”

    庾肇纶皱着眉头的看着她。此刻的母亲让他觉得好陌生，在他的印象中，母亲绝不是个这么容易就妥协的女人，是什么改变了她？

    “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一生中最放不下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你们两兄弟，另一个就是公司的营运。虽然我知道你大哥的近况，但他总是不在我身边，我当然还是不能放心：而你虽然在我身边，但我们母子的感情并不是很亲近，你从台中回来后，坚持在外头住，我要见你也只能在公司而已。”

    他没有说话，瞧见母亲头上的几丝白发，和脸上几条下太明显的皱纹，仍是心疼了起来，毕竟她是他的母亲。

    “公司是我用了一辈子的心血去建立的，为了它，我牺牲了我的婚姻，放弃了我另一个儿子，所以我希望我的决定没有错误。而我的身体随时会有警讯出现，我唯有让我最爱的儿子来延续这个希望，或许你认为我很自私，但我希望你可以谅解妈妈。”

    “我当然明白你的想法，所以你要我继承，我没有第二句话。”庾肇纶平静地看着她“不过我也很确定我对梓姗的感情，所以我不会放弃她，原本我希望可以自己跟她说实话，不过你却先我一步，既然现在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之后也不必再麻烦你了，我会自己跟梓姗解释清楚。”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我以为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毕竟哪个女人不会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个多金又有身分地位的人？”

    “恐怕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希望！”走到门边，他背对着母亲道“我要联络的case还很多，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说完，庾肇纶立刻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离去。

    下午一点半，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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