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维政险些答不上话来,"她自称是总经理的朋友,我本想邀她进来参加舞会,偏巧她的鞋跟断了,不好意思进来。﹂
方婕怀疑地瞅着霍维政。哼!信你的鬼话才怪。
"警告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撒谎,不然准教你没好日子过。﹂方婕懒得再和他蘑菇,正欲离去,偏巧让阴魂不散的邱宇生逮个正着。真是倒楣透了!
"找了你整晚,你终于出现了,能请你跳支舞吗?﹂
方婕随手拿过一盆花,"嘿!嘿!让它陪你跳吧!﹂她将花塞进他怀里,脚底抹油,溜啰!真恨不得将这两个讨厌的傢伙踹出去。
果然,在后院她找到神情落寞的老哥方雨晨。"哟!这不是舞会的男主角,方雨晨先生吗?怎么像被抛弃了似的,跑到这里躲起来了。﹂
方雨晨苦笑,"少挖苦我了。﹂
方婕朝一张休闲椅躺下,舒怀地长呼口气,"说得也是,在夜空下享受夜的那份幽静、空灵,要比那吵得让人受不了的舞会来得惬意多了,看着满天灿烂的星光,巴喳巴喳的闪烁,像是精灵调皮的眼睛,而且那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好像不断地呼唤呢喃。﹂她俏皮地抚着耳朵,好一副用心倾听的专注模样,"我好像听见星子精灵在说话了耶,它好像在说,敞开心扉吧!勇敢地倾诉心语吧!﹂
方雨晨落寞愁郁的脸上,被逗得泛起释怀的笑容,他始终就是拿这妹子没辙!
她是方家爱作怪的调皮精灵,像个绽放光芒的小太阳,散发璀璨活泼开朗的青春气息。这颗小太阳暖了方雨晨沉郁的思绪。
"嘻!老爸要是知道你临阵脱逃,让这舞会成了一场没有主人的舞会,肯定会气得吹鬍瞪眼,像火山要爆发似的。﹂方婕简直当老爸光火是种趣事。
"维政擅于交际应付这种场面,他会代我尽地主之谊的。﹂方雨晨肯定霍维政的交际手腕。
"少提那个傢伙。﹂方婕厌恶地说:"看来今天晚上女主角的电力不够,电不到俊美的男主角啰!﹂
"感情总奥妙得让人看不清摸不着,甚至猜不透,但却让人可以直觉感受得到,不需要言语或暗示,更无法预期,而你却能明明白白感受到爱已眷顾了你。﹂方雨晨感性的说。
"瞧你说得像爱情专家似的,简单一句话,不就是来电的感觉嘛!﹂
天杀的!展臣俊逸洒脱的影子,冷不防地像贼儿似的偷偷溜进她的脑海里。
方雨晨怡然含笑,沉默半晌又问:"小妹,你懂什么是爱情吗?﹂
"爱情啊!?﹂方婕抚颊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爱情是件美好的事,如沐春风、如漫步云端般,爱情使人变得更美丽,但万一失恋了,却会使人憔悴、痛不欲生,好像世界将毁灭了似的,很伤人的耶!﹂
方雨晨没有痛不欲生,更没有世界毁灭的疯狂痛苦,有的只是心口无奈的隐隐作痛,他怀疑自己是否变得憔悴,但可以肯定的是,失去了凌祖安,使得他的生命跌入灰色的世界里。
失去了凌祖安,除了无奈的落寞、黯然,却没有丝毫痛不欲生的椎心之痛,他甚至怀疑这只是缺少爱的养分灌溉的爱情,所以才会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相信有不悔坚贞的真爱存在吗?﹂方雨晨沉沉地问。
"我当然相信,如果彼此都能不吝于付出真诚,用爱真心灌溉爱苗,真爱就会刻骨铭心深植在彼此心中。﹂
方雨晨深深自责,繁忙的公事使他忽略了凌祖安对爱的渴望,愚孝残酷地扼杀了凌祖安对爱的付出。
"怀疑真爱是失恋症候群的一种,人往往失恋了就开始怀疑爱情,其实说来还不是自己不懂得用心经营爱情,更懦弱的是不敢对爱情免责。﹂方婕意有所指的责怪,然后又哀叹一声:"爱情是不会经常光临的,一但爱情找上门,而没好好把握,就算爱神想帮忙都没辙,那种人简直就是白癡笨蛋。﹂
方雨晨黯然不语,他就是那个不懂得珍惜爱情的白癡笨蛋,却伤害了癡情的凌祖安。
"老哥,你知道这世上最悲哀的是什么吗?就是和一个根本没感情的人结婚,真不敢想像,这样的婚姻生活是多么的恐怖呐!﹂方婕调侃地做出夸张的害怕模样。
方雨晨胸口一阵绞痛,无奈地说:"公司的经营目前陷入窘状,澎湖度假中心这项开发案对公司||﹂
方婕不屑的截话,"拿感情婚姻当成是种交易,简直是污辱了神圣的婚姻。﹂
方雨晨无言以对,因为他没有勇气肩负起叛家逆子的罪名。
方婕一副拿他这个不开窍的老哥没辙的无奈状,"对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刚才我见到霍维政那傢伙和谷小姐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小心那傢伙又不晓得会在老爸面前使什么坏,是你邀请谷小姐参加舞会的吗?﹂
方雨晨惊诧得跳了起来,忙问:"她人呢!?﹂
"搭了辆计程车走了。﹂
方雨晨听了急急忙忙离去。
"唉!又是另外一个不幸的凌祖安。﹂方婕悲观地哀叹。
该死的展臣!她才想独自优闲地享受秋夜的舒爽,不意展臣的影子又霸道地佔满了她所有的思维空间。
这神秘的傢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干探?杀手?横看竖瞧,怎么都不像是搞侦探社的。
侦探社!?
方婕的脑海里猛地闪进一个念头,她跳了起来,邪邪地冷笑,"邱宇生,就不信拿你没办法,看我怎么治你。﹂
"少爷,应该就是那部计程车。﹂
阿德凭着赛车手的纯熟技术,一溜烟地超车到前方一辆计程车前,还来不及停妥车子,方雨晨已急忙下车,冲到路中央拦车。
"少爷小心!﹂阿德一颗心险些跳出来,"少爷疯了!﹂
计程车惊险地在方雨晨面前嘎地一声急煞住车子。
"是他!?﹂谷筱雅讶然地望着车外的人。
"少年仔!找死啊!﹂司机破口大骂。
谷筱雅代方雨晨猛向司机赔不是,付了车资,司机才嘀咕地驾车离去。
她一拐一跛地迎上前,既惊喜又羞赧,"你怎么||﹂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来参加舞会了。﹂
"是我不好,迟到了。﹂谷筱雅羞得无所适从,"你不需要这样的,刚才真把我给吓死了。﹂
"我担心拦不下车子。﹂方雨晨望着她那娇羞模样,一时癡迷失神,情不自禁地挽起她的手,"愿意再接受我的邀请吗?﹂
"我||﹂谷筱雅迟疑,她清楚那不是她该参加的舞会,尴尬地看着鞋子。
"恐怕不行了耶!﹂
"你的脚没事吧!?﹂
她嫣然含笑,"只是鞋跟断了而已。﹂
方雨晨有些失望,"反正我也讨厌这个舞会,不如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安静又美丽的地方。﹂
谷筱雅一脸为难!太随便了,至少以她对他的了解,只不过像空白纸上写方雨晨三个字罢了。
"请你相信我的诚意。﹂方雨晨情急地脱口说:"我知道这有些唐突,不过我只是想弥补今晚对你的歉疚。﹂
"谷小姐,你放心,我们少爷是个正人君子。﹂阿德也加入游说。
不知是他温和的俊秀外表,亦或是那份教人难以拒绝的诚恳深深吸引了她?
她含羞点头应允。
在后山一处空旷平地,建了座供人休憩的古典凉亭。璀璨的星空,与台北盆地闪烁灯火互相争辉。
初秋乍凉,夜风习习更添几许寒意,而今晚的夜是浪漫的。
他脱下西装,体贴地披在她的削肩上,她微颤地瑟缩着身子,这份体贴使她既惊又喜。
只是方雨晨却沉默了,他静静坐在凉亭内,戚然的目光凝望着台北灯火闪烁的夜景。十六岁母亲去世那年,他无意中发现这块疗伤止痛的天地,丧母的哀痛让他在这天地里纵情地哭泣、呐喊、嘶吼、咆哮。那以之后,这里成了他发泄心中抑郁的天地;而这也曾经是他与凌祖安约会、互诉衷情的地方,她总像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孩,温柔地斜倚在他肩上。他总闻着她迷人的发香,欣赏着落日与灯火灿烂的台北夜景。
他犹记得那落日霞色映在祖安那娇嫩的容颜上,煞是娇媚动人。
这里有太多的回忆!
"你在想什么?﹂谷筱雅怯怯地轻问。
方雨晨乍醒,歉然说:"对不起!冷落你了。﹂他跌入回忆般地又说:"以前我心情不好、烦恼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坐上整晚,好久没来了||﹂自从与凌祖安分手后。
他甚至怀疑,带谷筱雅来,是否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自私的回忆!?
"好美的夜色,印象中台北总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行人匆忙冷漠,没想到台北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谷筱雅愉悦地眺望台北夜色。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常陪你来。﹂
谷筱雅不知如何回答,问他:"你今天心情不好吗?刚才你说心情不好时,就会来这个地方。﹂
方雨晨含笑不语,她如何能知道他的酸楚与心痛!?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的。﹂谷筱雅为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
方雨晨回以不介意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不喜欢舞会的嘈杂,想找个宁静的地方,这样比较能与心里的自己拉近距离的对话,人往往缺少与自己对话,而迷失不自知。﹂
这感性的话语,深深感动了谷筱雅纯真的心扉,而他那愁郁的神情,却令她感到心疼。
"看你这身打扮,开名车又有司机,而且还能参加那么高级的舞会,你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只是她觉得困惑,"有钱人家也有烦恼吗?﹂
他茫然地苦笑,"这世上人们总是盲目地追名逐利,只是拥有了名利后,到头来却发现失去了许多金钱所买不到的东西,同时那也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她不懂,但她却知道||"如果有钱,我父母就不用为了替爷爷奶奶维持旅馆的生计那么辛苦的出海,也或许可以换艘更大的渔船。﹂
"我倒宁愿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可以选择||﹂自己的婚姻及自由的恋爱。
"那是你不懂没钱的苦,记得以前爸、妈总是三更半夜摸黑出海,一出海就是两三天,甚至更久,那时我老是做恶梦,梦见船翻了,爸、妈回不来||﹂谷筱雅说着不觉哽咽,泪光闪烁,"尤其是遇上风浪大的时候,我还常担心的坐在门口直掉眼泪,等到见他们平安回来,我才放心。不过后来他们接管了旅馆,现在已不再出海了。﹂
谷筱雅说得好不悲酸,但听在方雨晨耳里,却是再刺激不过的鲜事。
在他想来,出海似乎只是开着游艇出航,要不海钓要不潜泳的休闲娱乐罢了!
他体贴地递上手巾。
谷筱雅羞赧地拭泪,"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我喜欢那种与大海搏斗的精神,我很敬佩你父母,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想过过那种生活。﹂
"傻瓜!﹂谷筱雅在嘴边低喃。
"什么?﹂方雨晨没听清楚。
"没什么。﹂谷筱雅慌忙笑着,又问:"或许我这样问,有些冒失唐突,但像你这么有钱,怎么还需要到公司上班?﹂
"其实我是||﹂他险些说溜了嘴,还是暂时隐瞒比较好,"其实工作并不只是为了钱,工作是生命的动力,懂得享受工作的人,必能从其中得到乐趣。﹂
"我不懂。﹂谷筱雅一脸迷惑。
方雨晨微微一笑,或许连他自己也茫然,"带你来这里净谈些煞风景的严肃问题,邀请你参加舞会,却还没跟你跳半支舞呢!﹂他绅士般地做了个邀舞的手势,"可有荣幸请你跳只舞?﹂
"在这里?﹂谷筱雅讶然!
"在星光下翩然起舞,不是件美妙浪漫的事吗?﹂
她遗憾地看着鞋,"可是我的鞋跟断了。﹂
他笑着脱去皮鞋,"这样我们谁也不吃亏。﹂
"那音乐||﹂
"虫鸣伴奏,如果我们有默契的话,美妙的乐音,自然在彼此心中交融。﹂
谷筱雅为之动容,接受了他的邀舞。
星光为伴,秋风轻送,一首首悠扬的乐音,在彼此心中交融流泻,曼妙的舞步翩然飞舞||
那晚,她无心地将断了鞋跟的高跟鞋遗落在那辆凯迪拉克的房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