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夏侯懿嘻怒的俊脸,颊上,是他怒掐她脸的大手。
“哇——”她大叫一声,松开抓住他的手后,很想要赶紧滚到床内,可是脸被他掐得好紧,她愈是挣扎愈是痛。
有没有人性啊,姑娘家的脸是可以这样掐的吗?
夏侯懿掐着她的脸,垂眸审视她脸上横陈未干的泪水,微微松开力道。“你哭什么?”
要不是听见细微的啜泣声,他也不会特地转进她房里,瞧见她蜷缩得像条小虾,咬被低泣,他的心莫名跳乱一拍,待他回过神,手已经掐上她的颊。
大老爷一松手,小二便连滚带爬躲进床内,却迎头撞上内墙,痛得她晕头转向,这才想起昨晚被这人收为贴身丫环,现在已不是睡在仆房的大通铺,而是大老爷隔壁的小小偏房。
“我在问你哭什么?”瞧她傻愣地抚看额,他再掐住她的颊,她的肌肤软嫩莹亮,如缎若丝,若非天生丽质,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才能有的。
她必定出身不错,但她的泪也许,她也跟他一样,在家道中落后,不得不为奴为仆,只为讨一口饭吃。
“我?哭?”她抚了抚脸,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泪湿双颊,不由得微怔。
怎会她唇角颤了两下,随即扬起完美无破绽的笑。
“那是汗水,昨儿个好闷,我流了一身汗。”尽管被掐着脸,她说起话来依旧不合糊,宇正腔圆得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怎能在这当头露出破绽呢?她上官凛化名小二潜入夏侯懿府,不取回上官家产业誓不回,死也要把泪水和血吞下。
夏侯懿浓飞的眉顿时攒紧。
她在说谎。
让人不用细看便看得穿的谎,他压根不以为意,可引他不快的是她将情绪收抬得太快,这不是寻常姑娘该有的反应。
她也许和他有着同样的伤,可是,似乎也和他有着相同的心计。
没来由的,他有股遗憾和说不出理由的失落,无端冒出头的怜惜,瞬间被他自心间抽掉,被无端怒火烧成灰烬。
上官凛以笑脸面对面无表情的眼前人,瞧了眼外头的犬色,轻呀了声“糟!都已经这么晚了,爷一定饿了吧?我赶紧到厨房替爷准备早膳。
说完,快步滚下床,搭了件外衫便足不停步地往外跑。
而夏侯懿那双追逐着她纤影的眸,燃着恼意却又突兀地出现一丝怜惜。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就算上官凛用力压住肚子,吵死人的声响还是不断冒出,羞得她好想挖个坑就地跳下。
可有什么办法?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没用餐,肚子会叫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一向挨不得饿,通常都是一天三膳外加下午糕点,再加一场夜宵的,可她昨晚没机会偷吃夜宵,现在天又已经大亮,主子都还没吃完饭,她只好猛吞口水。
坐在主厅用膳的夏侯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菜,恍若这菜色压根不合他的口味,直到那吵死人的声响再次传来,才终于横眼瞪去。
“你是饿死鬼投胎的?”
“有可能。”她挠挠脸,呵呵干笑。
她很爱吃,举凡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海里游的、树上长的,只要能吃,她从来没放过,而且嘴被养得极刁,不是美食还入不了她的口,所以她想早晚有天,她还是会变成饿死鬼再投胎一次的。
“过来吃吧。”收回目光,夏侯懿不再瞧她令人舒服的笑。
“咦?可以吗?”上官凛喜出望外,快走两步上前,又突地打住,暗骂自己竟一时忘了身份,忘了分寸。
“要是不吃,再让我听见那吵人声,我就直接把你丢出府外。”
“我吃”
上官凛迅速坐到桌前,随即拿起一旁的空碗筷,立刻夹了一颗鲜肉包子狠咬一口。明明是樱桃小口,叮硬是狠咬了快半颗的包子,接下来,她犹若饿狼,左手抓着肉讲,右手夹着旋索粉,眼里盯着芥辣瓜儿,嘴里嚼着开味的酸炙肉,余光还瞥向饭后的水晶皂儿。
那凶狠的吃态,不让须眉的豪迈,让夏侯懿顿时傻了眼。
这该不会是他一次看走眼吧?这吃相说是率性,也实在太粗鲁,别说大家闺秀,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见得会吃得这般野蛮粗俗。
“爷,这道芥辣瓜儿真的是挺不错,你也多尝尝。”她吃着,不忘给个指引,以筷轻点每样菜,甚至告诉他吃的顺序为何,味道才能循序渐进,相辅相成。
夏侯懿闲来无聊,也陪着她玩,哪知菜一入口,才发现这丫头片子有张刁嘴,竟能在瞬间说出莱色的胜处,以及列出吃的先后顺序,俨然像是个一流大厨,再不就是尝遍天下美食的饕客。
“唉。怎会一大早就弄了个鸭肉签呢?这鸭肉得放在晚宴上头,况且这卤汴不入味,和金陵纯酿的桂花鸭可相差甚远了。”上官凛说时还不住摇头叹气,随即又问:“爷,这菜,你还要不要尝?”
“要就拿去吧。”他浓飞的眉微拢起。
这丫头真的是饿死鬼?都快吃了两刻钟了,还吃得下?更了得的是,她竟连金陵的桂花鸭都吃过,到底是打哪冒出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