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儿,花儿,我知道,你的血就是白色的,你可要为我作证呀。”
“小草,小草,”
看着,听着,嗅着,说着,蝶涯终于又在阳光里拾回刚才掉落的心情。是呀,她说,你看,这些花儿、鸟儿、大树、小草,这些春天的宠儿,在暖暖的和风里,伴随着,呵护着,宠爱着你,你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夜里,小妹再也没有醒过来。
望着天空划下的一线流星,樱释默默许下心愿:蝶涯,在没有疼痛、没有饥饿的天国里,幸福起舞吧。
自那以后,小院里的蝴蝶便绝迹了。
沧月的心,一如窗外的霏霏细雨,像纱,像云,又像雾。她不记得曾于何时何地从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令她心疼不已的话,为雨后一汪清水驻足的人,为风中落花飘零而伤心的人,趁早去看雾岚的人,趁黄昏赏飞霞的人,这样的人有诗情,而有诗情的女子一般很悲剧,因为她太向往美好的东西。
沧月是个多情善感的雨季少女。
她喜欢在飘飘洒洒的细雨里,撑一柄古色古香的油纸伞,轻轻地,缓缓地,沿着河畔班驳的青石板街飘移,看那雨点欢快地打着滚跌下伞面,坠入河中,尔后在清波荡漾的水面上露出一个个可爱的小酒窝。有诗情的沧月会很悲剧吗?
沧月茫茫然地看着窗外,一排排古朴雄厚的明清建筑挟着雨的气息迎面扑来,这气息如此相识,像从泛舟西湖时的一个迷梦里扑出的白堤啼莺,又像是徜徉圣水河畔后所牵挂的泰姬陵上的一抹云翳,忽远忽近。
“我灵魂的栖息地可是在这里吗?”
夜垂下帘子,远远近近镶着几许灯火。
樱释坐在虹桥下,随手拾起几颗小石子一一向水面掷去。小石子在水面弹跳着荡向远方,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樱释伤感地注视着水纹,仿佛看着一叶叶离岸越去越远的白帆。在粼粼波纹里,水面忽飘摇出一个满眼幽怨的漂亮女郎的身影,一声长长的叹息也随之播撒在夜空里。莫非是仙女下凡,还是水精作怪?樱释悚然地想。
女郎蓦地掩面咽声说:“为什么所有的不幸全都降临在我的头上?上苍,你对我真是太刻薄了。难道我的生存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吗?”声音是从桥上传下。
樱释顿悟:原来她是站在桥上,水里不过是她的倒影。他盯着水面,心旌神摇。
“上苍,你是怎样的心思啊,会让最虔诚的我伤得如此彻底?”女郎眉毛翕动,噙着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一粒粒从脸颊滑落。樱释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去接,泪珠滴在手心一闪一闪的。
“从此刻起,一切的苦楚都会成为过去。”
女郎缓缓闭上两眼,移步向前。
樱释大叫道:“不。”但还是晚了“扑通”女郎已如一颗炮弹似的坠下,炸开了月光下如洗的河面,浪花四溅。
水面渐渐平静下来。
女郎一把推开樱释,恼怒地骂道:“猪猡,我死我的,哪里招惹你呢?”
“你连猪猡都不如。”
“你混蛋。”
“难道我说错了吗?”樱释凄伤地说“猪猡尚且偷生。而你,贪死怕生,不是连猪猡都不如吗?”
女郎无言以对,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樱释沉默着,就像一座黑黝黝的灯塔。女郎咽声说:“你不明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当然认为我是贪死怕生。可你知道吗?我高考名落孙山,四处求职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那老板却起了歹心我丢了饭碗,怎么有脸回去面对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爹娘呢?”
“你以为你死了,就对得起你爹娘吗?”樱释厉声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岁月已摧毁了他们的刚强意志和健康体魄,还能经受住你自杀这迎头霹雳吗?你太自私了,不但要自己去死,而且还要爱你的人陪你去死。”女郎被这咄咄的语气逼得连连后退: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方熟悉的夜空沦陷在樱释的瞳孔里。他说,也许你认为你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事实上,比你不幸一百倍的都大有人在。有一个瘦弱的男孩,十三岁那年死了爹娘,与妹妹相依为命,靠捡破烂、打杂活生活。有时为了一顿饭,他们甚至去偷去抢,即使被逮住暴打一晚上,咬咬牙还得去。如果不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幸福该来临了吧?但他最心爱的小妹却在这时离他而去。
“你说,他是不是比你还可怜?”樱释不能自控,几乎是暴怒地吼道“你说,说呀。”
“是,是,”
“那个人就是我——还活生生站在你的面前,并没有去死。”樱释逼视着女郎“你要明白,你还没有自杀的资格。”
女郎躲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我错了。谢谢你。”
“人在这世上只能走一遭,好好珍惜它吧!”迈着沉重的步子,揣着一颗感伤的心,樱释转身向来路走去。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樱释迟疑了一下,苦笑着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只是偶然相交的两条直线,一旦相交后,就会越去越远。又何必知道彼此的姓名啦。”
“我叫沧月,住在希望街520号。一定记得来找我。”女郎在身后大喊道。
樱释心里涌上一种又甜又涩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答了一句:“好啊。”
“那我一定在家恭侯大驾。你一天不来,我一天不离开。”沧月甜蜜地执拗。樱释微微一笑,心里洒满了温暖的阳光。
启明星正在前方的天幕上为迷途的人们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