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父母还要种麦子
那块名叫上湾里的坡地不到二亩
我第一次跟着母亲来到这里
是12岁那年的秋天
洋芋蔓子青青
杨树青青
一股细小的泉水绕沟流下
我用小土块打死了一只觅食的小鼠
产出过洋芋、向日葵、玉米和小麦的土地
你容颜未变,倏忽之间
我快四十,父母已过六十
种麦的过程是一种仪式
三伏天和土地初次见面
高搁的犁就数着
立秋—处暑—白露—秋分
没有人考究
犁比牛郎幸运
地比织女幸运
父亲和母亲用一层又一层农家肥
给土地制作了厚厚的嫁衣
找到洞房的麦种
从一个缝隙到另一个缝隙
摸索着走向黎明的路口
在低头擦汗的瞬间
我听到土地的内部
千万颗麦种爆裂的回声
种麦的是那些老面孔
黎明即起
村庄骤醒
孙子牵牲口
爷爷扛农具
我那四季分明的乡村
种麦的人还是那些老面孔
我无法让教科书给乡村的孩子写上
种子把一生留在黑黑的土壤中
麦苗的未来总在明亮的阳光里
秋天,你好
还没来得及打开屋门
十五的月光已洒满庭院
中秋节本是幽香袭人的农家女子
劳作一天的乡村却进入梦乡
谁来点烛香,谁来献月亮
张开喉咙,我竟不知为谁歌唱
秋天,你好
如果有可能
我愿意把我的秋天
分作二十四份,让我的乡村
每月多一份收获,少一份苦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