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车

    前两天雨雪，接送儿子上、下学，自己上、下班，车身上甩的满是泥，都看不出本色了，要不是因为天儿冷，懒得动手，早该洗洗了。我很少花钱在外洗车，一是自己业余有时间，二是现在都提倡环保、节水，也算响应一下号召吧。其实最关键的一条是觉得那样太浪费了，洗一次车好几天的油钱没了，纯工薪家庭还是要精打细算、勤俭持家啊。今天，天气晴好，也有空闲，于是把车开到了向阳、背风处擦洗。

    从楼上提了一桶水，拿了两块抹布，摆开阵势干了起来。由于天儿好，邻里退休无事的老人们都在户外活动，遛遛弯儿、晒晒太阳，看我忙活的热闹，就三三两两的围拢了过来。于是，我就一边干活，一边和他们闲聊，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家长里短，其乐融融，虽独自干活，倒也不寂寞。懒懒的阳光照过来舒服极了，一活动全身暖暖的，严冬的季节里额头上竟也冒出了微微的细汗，不仅不觉得累，反而轻松、惬意了许多。

    “现在真是不一样了，汽车，我们年轻的时候谁敢想啊？”王大伯颇多感慨“我刚上班那会儿，局里就一辆破吉普，四下漏风，还经常坏，远门儿都不敢出”

    “我七三年买的第一辆自行车，求人、找关系，可真费了老劲，就那车，比现在买辆汽车不次！”高大爷颇多自豪“当时我一个月挣多少？十五！这还算是高工资呢，那辆车子一百八，整整两年的积蓄，没票儿你还买不着”

    “就是，别说没钱，有钱也不是想要就能买得到”有人搭着讪。

    “是啊，现在买辆几万元的车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时代不同了，和您们那时买辆‘飞鸽加重’差不多”我出于真心、不带半点儿恭维的搭着腔。

    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有那么一辆“飞鸽加重”那可是全家唯一的交通工具。出远门儿，父亲骑着它能带一家四口人，母亲抱着我坐在后座上，前面横梁上驮着哥哥。据父亲回忆，那车好像也是一百八十元买的，同样是全家省吃俭用两年的积蓄。骑着它走亲访友的确是件很风光的事儿，在农村，不是家里有人在外有工作的户，根本买不起，堪比现在的高档轿车。当时最常见的都是自己买件儿攒的“大铁驴”虽然笨重，但结实、实用，能驮很多、很重的东西，也很适应坎坷、泥泞的路况，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农用车吧。

    父亲的“车”平时不骑就停放在门过道里，一尘不染、光鲜靓丽、器宇轩昂。有时候趁大人不注意，总会攀爬上去，坐到车座上，塌腰、伸臂，握一握车把，捏一捏车闸，摁一摁铃铛，或是歪着身子探腿登一下脚踏板，静听后轮“唰唰”的空转声，都是一种享受。那架势大如我刚买了汽车那阵子，儿子一到星期天就围着车转，或者干脆钻进车里坐着、躺着、听收音机一玩儿就是一上午。

    也记得每当雨雪天气过后，父亲就会蹲在门洞里擦车，棉纱、抹布、水盆样样俱全，那聚精会神的认真劲儿，仿佛是在雕饰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临完往往还要在很多地方打上机油。一切关于车的记忆，都浓缩在父亲时躬、时蹲的背影里，那就是一幅写实的画，像素描，经典而永恒，更像是一幅油画，浓墨重彩且极富立体感，深深影印于我的脑海。那是车，是父亲，是他们的故事，更是生活。

    日历一页页无声的掀过去，生活没有波澜，不经意间发生着变化，悄悄地擦车的人换成了我，车也由自行车换成了汽车，然而不变的是我也成了父亲。望着远处广场上和小伙伴们打篮球的儿子，不知道他是否会偶尔向我这里回头顾盼，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留意我时躬、时蹲的背影，更不知道他对于我、对于车在脑海里会定格成如何的影像。但我知道变化不停，传承不歇，他亦会成为父亲，虽不能预见车将变成什么样子，但相信肯是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