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云

    　　一

    我生长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乡虽然很穷但却很美，因为她的前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河，背靠的是一座清秀的山，坐北朝南，是一个不缺柴不缺水的好地方。在这里生活的父辈们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与纷纭的世界有些隔绝，但没有争斗、没有吵闹，艰苦的生活让这里的山回荡着笑，水流淌着歌。我们过得安祥而又幸福，邻里之间相处也非常和睦，是远近闻名的和谐村，来过的人都说是风水影响着这里的人。

    小时候我最爱去小河边玩耍，说是小河，那只是长年有流水，偶尔遇上雨季时才象是一条澎湃着的河流。特别是春夏季节，那里才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因为我爱这岸边的垂柳，河里的沙滩，还有那潺潺流淌的小河。除上学外，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她给了我太多太多的童趣、欢乐、幸福和梦幻。还有，也是这条小河才让我和我的妻子筱云朝夕相处，有了感情成为知己成为眷属。因为她是我童年的伙伴，也是我的同学，她就住在我家遥遥相对的河那边，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在河边捉迷藏、过家家、捉鱼，甚至于游泳。但正是这条河流，正是我那青梅竹马的妻子，才使我的人生平添了许多烦恼、忧愁、悲伤，甚至于我现在不知何去何从，我只有对着这小河苦苦的倾诉。

    是的，可以说我们是两小无猜，心心相印，从相识的真诚友谊，到相恋的情真意切，我俩的感情是纯真的，牵挂是相互的。似乎没有什么不祥之兆，我们顺利的恋爱，顺利的结婚，已至于左邻右舍、湾上湾下的老幼们都羡慕我们说：真是幸福的一对呀。

    是的，因为她，因为爱，我放弃了大学梦，放弃了我的远大理想。高中毕业后不久就结了婚，我认为此生能娶筱云为妻是我一生中的最大幸福，有爱就有快乐，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在我认为，能和筱云一起生活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我爱她胜过一切。

    记得结婚那天我对妻子筱云说：是小河成就了我俩的姻缘，因为云在流水中相爱是必然的定数，所以我俩的爱有小河作证，一定会幸福快乐。妻子也肯定地连连点头，我相信我俩的选择。

    也许是生活所至，婚后不久，我发现我们俩骨子里的那份热情、浪漫不见了，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感觉没有了。有的只是平日里的顼碎，平日里的生活；有的只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家，真真切切的日子。也许是应了那句：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话语。的确，柴米油盐人来客往，都得靠钱来支撑，钱来打理，感情不值钱，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让我们过上幸福的日子，这时，我才发现我过去的想法是那么天真，那么不切实际，要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光靠感情是不够的，我必须得挣钱，况且结婚时我们还借了不少的债，作为男人我得想办法。

    为了让家人和妻子过上好日子，我和妻子商量要外出打工，我说：爱是要用经济做基础的。妻子笑了笑，也同意了我的想法。经同学介绍，我来到东莞市一家大公司里打工。从没有经历过上下班的工厂生活，我忽然觉得有很多地方不适应，时间、生活和家里比更是千差万别。虽然工作很艰辛，但一想到在家的妻子，想到家庭拮据的生活，我就强忍着痛苦认真地工作着。我凭着吃苦耐劳、肯学敢干的精神，很快地适应了那里的工作和生活习惯，也有了立足之地。由于我表现突出，每每都受到了老板的表扬，并得到了公司老板的赏识，给我加薪，还给了我一个小小职务。我觉得只要人能吃苦能卖力，到那儿都有饭吃，都有落脚的地方。我高兴地将这一切告诉了我的妻子，并按月按时寄回了我的全部所得。那时，虽然两地分居很少回家，我们也用电话、用短信亲密的联系着，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光。偶尔休息在外散步时，望着头顶上飘过悠悠白云时，我也会突然想念起我的妻子，我想：她要是能来到我身边该多好。我也知道这是不行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够她辛苦的。我干得再苦再累也是应该的，并幻想我们的未来。在这期间我们有了儿子，盖了新房，同时也让妹妹顺利的念完了大学，家里的生活也因为我的收入而逐渐地改变。然而好景不长，正当我在这里工作很顺利，有着长期打算的时候，妻子却象是发现了什么着了魔似的，三天两头地打电话，死活地缠着嚷着要我回家，怕是我的这颗心往后去就收不回来了，没办法，我只好舍弃了我这优厚的工作，优厚的待遇回家了。

    二

    一晃就是六年了，回家象是又走进了婚姻的围城，但为了爱为了家，我愿意做城堡里的守望者，做ài的忠实奴隶。况且，我的家乡还那么美。这几年她在家，上要照顾年迈的双亲，下要照看儿子和责任田，多不容易，我不能太自私了，毕竟我太爱她，为了弥补这几年我对她的亏欠，我百依百顺，大事小事抢着干，吃的玩的让着她。我还让她学会了打麻将、斗地主的一些玩的东西，我想作为男人多做点也没什么，只要让家人、妻子和儿子过上好日子，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好男人，我也尽力着、努力着，事实上我也做到了。

    回家后不久，正遇上村里要发包原林场里的水溏、油茶园和果园，因为年青人都外出打工了，很自然地给我承包下来了。而且一包就是十年，我想，不能在外挣钱，在家好好干也许是一样的，这既能照顾家又能挣钱，有了这次承包，说不定也是个机会。为此，我起早摸黑，超强劳动，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并买来一些书籍，自学种养殖技术，实行科学管理，科学种植，还扩大了生产规模，在水塘与园林之间搞起了牲猪养殖业，建立了一套种养殖科学生产链。由于我吃苦耐劳，经营有方，几年下来我也赚到了一些钱，有了可观的收入，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并引来了全村人的目光。

    看着我苦心经营的产业，想着幸福的日子，我为我为之奋斗，精心维护的家庭满意着、高兴着，我想我没有辜负妻子，没有让她失望。但闲暇之余，我总会在妻子面前流露出一种自我炫耀自我吹嘘的成就感来。我在妻子面前显得很健谈，我谈了打工值得追忆的事，值得留恋的地方，谈了城里人的生活，外面的世界，那时我更是添油加醋眉飞色舞，把它讲得天花乱坠，惹得妻子听时总是那么认真那么仔细，一股羡慕油然而生，并无端的生出一些感叹来。有时谈到家庭从结婚到现在的变化时她又显得有些不自在。在她认为，家庭只是我的付出，而她只是一个观望者，特别是在和邻里闲谈别人多于对我的夸奖时，她又显得有些烦躁不安。有一次，她突然提出来说，说现在家里一切也理顺了，儿子也大了，她要象她表妹们那样出去打工，我以为她是说着玩的，就笑她，是不是在家里闲得慌，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认为这是夫妻之间多余的情话，也没当真。直到我生日的那天，她为我准备了一桌丰盛酒菜，还请了一些陪客，陪我喝酒，她平时是不让我喝酒的，也许是生日的缘故，她就让我喝，夫妻之间也觥光交错，共祝美好，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夜里还抱着妻子一夜情话，一夜赞歌。我觉得我的心在飘荡，日子也在飘荡。

    也就是那天，我拧不过她，许诺了妻子的心愿，同意她外出打工。

    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筱云是个外柔内刚的好强女人。她总认为好日子是我一个人干出来的，与她没关系，也使她在家在亲戚朋友面前很没面子，她觉得她很能干，也要到外面去闯一闯，再说现在不称年轻外出看一看世界，过几年老了不是白来到这个世上。

    筱云很快和她的表妹取得了联系，并说广里正要人。分别的那天我一再嘱咐，出去玩一段时间算了，干不上来就早点回，身体要紧。就这样她和她表妹高高兴兴地登上了去温州的火车。

    三

    可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开始不安起来，我不敢想象没有女人的家将是个什么样子。儿子开始要妈妈回，半夜里我也睡不着，那一段时间家里很不适应。我不明白，从没离开家的妻子为什么非要外出打工，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些什么，还习惯吗。很快筱云从那边打来电话说她很好，说话时也显得很高兴，把我要说的话给咽回了，我只好说儿子在想她，盼望着她能早日回来，其实我更想她回，父亲、母亲还有儿子都埋怨我不该答应她，我只有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但换一种角色替她想想，一个种了半辈子田的农民，外出将是怎样一种心情，我很理解。特别是她第一次上班，第一次领到工资，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这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她一定很高兴，一定觉得我能做的事她也能，这也是她好强的一面。

    一开始我们的通话还比较密，隔三差五地聊一聊家庭工作生活上的情况，并且还说休假和晚上的空余时间还和她表妹一起去网吧上网，学会了聊天，说等回来时也要置一台电脑，但日子久了慢慢地就淡了许多，我也在外打过工，知道她那是新鲜劲过了，开始投入工作，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去年年底，跟筱云一起打工的表妹回来了，一向和我家亲密的小表妹，却象是在有意地躲着我。我觉得不对劲，就亲自上门去询问筱云的情况，她却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表情也是怪怪地。这使我很生疑惑心情也沉重起来。我知道筱云是个思想单纯的女人，从小到大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视线，她是将感情和爱都倾注在我的身上，对外界的接触很少。她很漂亮，尽管三十多岁的女人，但打扮起来，还象个姑娘一似的，仍容颜未改，这不竟使我担起心来。

    回到家后我怎么也睡不着，思念和担心一起笼罩在我心头，大约十二点的时候我忍不住地拨通了筱云的手机，没过多久电话那边筱云的声音却很惊奇，她问我为什么这晚还给她打电话，我强装笑脸，说睡不着想她，后再把我遇见她表妹的事说了一遍，电话的那边她却支吾着半天不说话，我知道她跟我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她的沉默更让我心慌，让我爆炸不知所措。突然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谁？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我的头一下子晕了，就问她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男人的声音。筱云依旧不出声，气息也开始哽咽起来，在我的一再质问下，她终于嚎啕大哭，没说一句话电话就给挂断了，之后再怎么打也打不进去，一切就来得这么突然，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不知道那一夜为什么那么漫长，漫长得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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