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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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野阒然，静极了。只偶尔传来远处的牛铃声，点缀这周遭的沉默。许是不想破坏我们赏景的好心情，渐次变小的秋雨，与其说它是雨勿宁说它是更大一点的雾。那烟雾弥漫处是枝丫交错的榆荫，透露着清浅的曙色。再往前看，越过林子，是一片小块成梯田样的稻田，有悠闲的牛儿在吃草；望见了村舍，那壮家风味的竹楼木屋（灰瓦红墙）掩映在花枝林梢中。四周是雾茫茫的，除了像轻波一样的农田，便是沉默不语的山峦。村舍与树林是这地盘上的棋子，有村舍处有佳荫，有佳荫处有村舍。这早起是看炊烟的时辰：朝雾慢慢升起，迷茫一片，揭开了这灰苍苍的天幕，不远处的炊烟，成丝的，成缕的，轻快的，凝重的，淡青的，惨白的，在静定的朝气里渐渐的升腾，渐渐的不见，仿佛是朝来人们的祈祷，参差的翳入了天庭。心想此行未见初升的朝阳是一大缺憾，想像晴天它来时定是起早人莫大的欢愉，顷刻间田野就变了颜色，一层轻纱似的金粉就镀上了这草，这树，这通道，这庄舍。可这微雨的清晨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敏感的觉察到了周遭弥漫的是清晨所特有的飘逸而轻盈的温柔，顷刻间我的整个心怀充满了这白天诞生前的荣光！“快来，拍照吧！”“快来，享受这难得的丰润和厚泽吧！”我那快活的灵魂也仿佛在这群山里回响。

    看够了清晨的灵山秀水，我们要去往下个村庄。小路弯曲不平，多用碎石砌成。沿途看到很多壮家妇女摆的小摊位，红红翠翠的都是一些精巧别致的手工艺品，我们分别挑选了几个小挂件，都是些用桃木雕成刻有“壮乡情”字画的平安符。再往前走，有异香钻入鼻孔：“哇，好漂亮啊，细看竟是五颜六色的大米饭，能吃吗？”“当然能吃了。”一位头扎蓝色方头巾，上缀一圈金饰，上衣为小竖领的右开襟蓝色短衣，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壮族妇女热情地说道：“这叫花糯饭，是壮族人民在节庆之时，为祭献祖先和田公地母，祈求来年五谷丰登，特做的五彩糯饭。它精选当年产的、颗粒大、色泽好的优质糯米，用烧糯谷草灰煮汁染黑色，用红饭草煮汁染红色，用杨咪咪花煮汁染黄色，用紫香藤煮汁染紫色精制而成，颜色特别鲜艳，香气特别浓烈，味道特别鲜美！买点尝尝鲜吧。”这一番讲述下来，岂有不买之理？鲜亮润泽、入口留香，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可还没完呢，继续走下去，有形态各异，制作精细用香若、菰、芦、竹的叶片包裹的夹有腊肉、鸡肉、香肠、豆沙、玫瑰糖的粽粑；有色泽青绿，光滑柔润，清香可口，营养丰富的壮家名扬四海的美食——香扁米饭。好家伙，这一路吃下来，我只有打饱嗝的份了。

    又坐了近两公里的马车，雨后的路有些泥泞，好在丁队慧眼识马，那匹壮马伴着我们的欢声笑语一路小跑把其它人甩在了后面。又一条小河欢快的从一个不大的洞中喷涌而出，河边拴着几艘又窄又长的猪槽船，已有壮家小伙子等候在小舟中，跳上晃晃悠悠的小船，船工撑起长长的竹篙，不一会儿就驶进了幽深的洞里。“这是摩西河的上游叫汤纳河，进水的溶洞叫汤纳洞，长约785米，洞里一片漆黑没有天窗，需用手电筒照明前进。”说着蹩脚普通话的船工笑呵呵地给我们介绍道：“关于汤纳村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呢。村里有一块种植水稻约两亩见方的‘神田’，每年春天必须由尚未出嫁、心灵手巧的壮家妹子插秧，而当稻谷抽穗灌浆、谷粒泛黄时，又必须由身强力壮未婚的壮家汉子收割，唯有如此才能年年丰收，不然轻则减产减收，重则颗粒无收啊。”嗬！真有这么神奇吗？花季少女、青壮少年？难道连春种秋收的稻谷都要沾染这青春的气息滋长生命的喜悦吗？为听鸟语，为盼朝阳，为寻泥土里渐次苏醒的花草，我体会到了那最细微最神妙的壮乡的春信。

    洞口出现曙光的时候，我看到一排排粗壮高大的桃树林，大片的花枝盖住了半个洞口。出洞了，眼前再一次豁然开朗。洞口长着一棵茂盛的大榕树，细长枝条垂下的是一座横跨小河的青青竹桥，桥头有几颗让人眼睛一亮的娉婷而清丽的兰花。站在竹桥上，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四围青山环抱，一条白亮的小河呈s状弯弯淌过山谷。河边一溜排开的大大小小的水车“吱悠悠”转个不停，仿佛传唱着古老的歌谣。小河两边全是油菜田，船工说油菜花开的时候灿烂的金黄色让人心醉，宛如一幅细细织就的金黄地毯铺满着整个山谷。头顶上是大朵的云彩，像积雪，像棉絮，高高低低，连绵不绝，有阳光掠过，云海的银涛像镀了金，又像着了火，使那不同姿态的物件披红挂彩，煞是耀眼。右侧拔地而起数座陡峻的山峰，想像着当夕阳穿过山顶时，将染红东面整个的崖壁，那是何等的壮观。青葱的山脚下，几丛密密的竹林里，掩映着一片茅草屋顶的村庄，袅袅的升起几柱炊烟。好一副田园山水画，端得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啊！

    走进坝美村，我们无不为这秀美的世外桃源而陶醉，无不为这古老的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而感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原始、充满着乡土气息。你可以见到多少年前的男女装扮，多少年前房子中的陈设，模样不改，一代传一代下来。男人们网鱼、酿酒、制茶；女人们种田、纺织、养牲畜，经历着悠久的岁月，直到有这么大变化的现代，他们还是“依然故我”仿佛世界上尽管有何变动与他们毫无关系。一出屋舍便是一片山野，他们看得见、听得到的完全是自然界单纯的变化，其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了他们闭塞和独立的心理，对于生活没有更高的奢望，对于智识也无所谓有无满足。年复一年在田野里春种油菜，夏种水稻，秋播小麦，冬插甘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团结本族的根性却愈见发达。可谁又敢说这与世无争、鸡犬相闻、邻里和睦、夜不闭户、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社会形态，没有蕴藏着更多更深的田园牧歌情趣呢？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呆得太久的人们，之所以不远千里万里来寻梦觅桃源，如我，也不想别的，我只要那晚钟撼动的黄昏，没遮拦的田野，独自斜倚在软草里，看第一颗大星在天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