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金盏

    　　没有水仙花开的日子，季节已几叠，摞起了老厚老厚。总想起那时的你，水仙花旁低眉顺首，长发丝般轻轻滑动，秀丽清雅的你。

    无言以对的夜晚，九儿，叩问夜空，现在你怎么样了？唯有过去支撑着斑斑驳驳，无法捡拾的诗意，没有勇气捡回那份伤心的往事展于掌心仔细的捻动。盛放水仙的那只空碟仍触目惊心的摆放在书桌上，纤尘不染，素洁怨忧，空荡荡却盛满往事，水仙花开的往事，百叶金盏呓呓相依的往事。

    九儿，那一年，你该是十九岁吧！你那么酷爱水仙花，为了它单只凭一捧清水，那短小的粗茎，便会抽出嫩嫩的绿芽，爆出成串成串的花，那么热烈，那么执著，更是为了我给你讲的水仙花那美丽的传说。

    传说中，水仙花是夫妻花，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变化而来的。重瓣的是妻子叫百叶，单瓣的是丈夫叫金盏。

    百叶的花瓣有四重，两重白色的大花瓣中夹杂着两重黄色的小花瓣，娴静的像古典的女子半低着头，眼睛向下看着，悲也默默，喜也默默。金盏由六片白色的花瓣组成盘形，鹅黄的花瓣团成酒盏形，亭亭玉立在其中，看去一目了然，确有豁达简练的男子之风，特别是那酒盏形的花蕊热烈豪放，独具个性。

    花如其人，总也惊讶你的美丽，总也惊讶你的一颦一笑，气质天成。你素洁的小屋簇新的床单，永远散发着芬芳的衣裙，你所独具的九儿情调。

    流连于那一个个洁白的冬日，那一簇簇郁郁的芬芳，那百叶金盏旁兀自秀丽的你，总感到惊人的心跳。我涂满了诗歌的乱纸，被你隽秀的抄成小册，轻轻的反复吟唱，吟红了你的脸，也唱乱了我的心境，百叶金盏相对默默开放。

    你的宁静总给我一种释然，没有什么能撼动你的宁静，尽管我自责，可是我无法不爱，爱有自己的理由，不是所有的理智所能理解和解释的。我只是不愿放手，你的宁静给我一种痛苦的不舍，我只是不愿离开，并不是奢求别的，没有吻痕，没有握手，你我纯的若水般简单，却又折射出太多生活的色彩。

    有几次的雪夜，在你的门外，音乐如午夜的河流朝心的原野弥漫开来，驻足倾听，贝多芬、莫扎特，而后是伟大的德沃夏克他们最伟大的穿越生命的交响曲，隔窗相望，昏暗的台灯下，伏在被上的你像一只蓝蝴蝶静静的停止了飞翔，秀发四处乱散着，泪水从你的眼睑溢出轻轻滑落，台灯下百叶金盏依旧相亲相爱浑不知觉。

    九儿，我宁静的九儿，你所经历过的所有幸福和痛苦，都在这音乐中凝固淡化为一种背景，让她演绎成一种超然的宁静。隔窗许久才发现自己早已潸然泪下，音乐之潮溺透了自己的全身，你的泪水也浸透了自己的全身。九儿，你的泪水为什么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流下来？

    我感到了肋间深深的疼痛，上帝用泥土创造了男人，却用男人的肋骨造出了女人，肋骨上有新鲜的血和肉，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痛彻心肠。因此女子连最微小的伤害也是敏感的，而对于女孩的痛苦，那根肋骨也是同样的敏感。

    九儿，这一年，你已是二十四岁，桌上的百叶金盏已相守了五个春秋。

    我感受到自己柔情的残酷、自私、狭隘。那一夜，守着九儿送我的水仙，那纤秀的百叶，开得那么浓郁芬芳直钻心底，那么努力慎重地绽放着美丽。一支一支抽着烟，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时，水仙花默默的倒立在自己的手下，自己手上浸灭的半截残烟，已烧灼了半朵水仙花，在烧掉的半朵花处有一条黑的发亮的墨线，剩下的半朵却还是水灵灵的开放着。我吓的好久回不过神来，这就是女孩子的花，刀一样的花。这世上你可以做许多的错事，但绝对不能做伤害女孩子的事。

    九儿，真正理解了你那份宁静所深藏的痛苦缄默的爱。我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你，离开了那个让我牵挂一生的水仙花，为了你，九儿。在这个世界上除承担责任与义务包括痛苦，却也没有使我快乐的理由，真的，除了你。

    再也没有属于我的百叶了，再也没有我生命中的百叶花了。我真的想如果有一天，那一天我们走上那条古老的小路，路旁的小野花开放成古老的挽歌，我会在那条路上守候你，陪你走，在那个梦里天堂，金盏相守着百叶天长地久，在那个梦里天堂，我会把所有的爱给你。那时，你是我最美娘，你是我臂弯最最温柔的百叶。　　

    2006-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