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果树

    泥房子后面有一棵小盆口粗的桑果树。

    夏天一来，老桑树就摆动枝条，那片片叶子在阳光中泛着绿油油的光泽。桑叶的边沿高低起伏，好像一排贪吃的绿牙齿。

    桑树的果子有一个小圆柱形的身体，表面很粗糙，凹凸不平，那是由一粒粒小肉求组成的。书上都把桑树的果子叫做桑葚，我们这儿只管它叫桑果、桑枣儿。果子还没熟时，我就拉着妹妹往树上看，数着那有青有红的果子，脖子都酸了。妹妹说，比天上的星还多。

    那刚长出的桑果是青青的，很涩。过了一些日子它就变红了，像一个穿红裙的小姑娘在风中跳舞。我们被馋得绕着树干来回转。拾一块小石头去打它，偶尔也打下一颗来，连味儿全不知就被我滑进肚里。妹妹缠着我，嚷着要吃，我说：“刚才哥哥吃的是酸的，这一回打一颗甜的你吃。”

    妹妹天真地笑了。

    果子熟时，免不了有一些鸟儿来偷吃。妹妹见了，总要大声地吆喝：“我家的，不许吃！”还要老远地去捡一粒石子打那馋鸟。

    而我们自己本身就是一只馋鸟，仰望着熟透了的像黑水晶黑玛瑙一样闪光的桑果，我便整日梦一般地对它祈祷：你熟透了，蒂该落了，你落下来吧！

    起大风了，果子才沙沙地落下来，像下了一场黑雨。妹妹顾不得吹得凌乱的头发，赶紧跑来，猫着腰将它们拾进瓢里。妹妹边吃边咂着嘴，凉丝丝、甜津津的汁水把嘴角染成了紫色。

    父亲回来的时候，站在高脚凳上用棍子对着枝条一阵猛打。我和妹妹风风火火地拖来细篾席接住桑果。有一颗重重地砸在妹妹的鼻子上，她想哭，可还是笑了。

    每年，我们总要这样尽情地享用一回桑果。

    我也曾挡不住那亮晶晶的诱惑，独自爬上高枝。那一回，挨了父亲重重的巴掌。

    我们在一年年盼着吃果的希望中慢慢地长大了。

    后来，父亲砍了桑果树，为我们做了一张很大的饭桌。

    我们，也不再是一只只小馋鸟了。

    现在，虽然我们村里人有不少桑果树，但是每当果子成熟时，娃娃们却很少再去扑打桑果吃。

    桑枣儿熟透了，被风扫落，慢慢地化作黑土。

    贪吃的黑鸟儿再也没有来。

    假如，故乡那颗老桑树还在，今年一定又缀满了玛瑙般亮晶晶的果子。而希望它们永远挂在枝头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心愿。

    离开家乡很久，那里一定是沧海桑田。几次梦见故乡的桑树枝头红艳艳的果子向我招手；一会儿，它们变成了许多人生果一般的小红人儿冲着我笑；灵光一闪，忽然又变成一只只小鸟离开枝头，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