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我的心在喉头挣扎、膨胀。“娘,我,永啊,你感觉好点了吗?”我答应着走到床前,伸手攥住母亲特别纤细的手,那双仿佛在透视镜下失去血色的和颜色的瘦手,纤瘦的只有一层薄薄的,一拉长长的老皮包裹着的手。是体现皮包骨头的一双手啊!我的眼泪在眼框里打旋,视线像这房间里的光线一样暗淡模糊。旁边的火炉已经封住,不见一点火苗蹿出,在这空寂的房间里散发着微弱的温度。一旁饭锅里的饭菜依然是凉的,饭桌上没有吃过饭的痕迹,更没有发现母亲吃药的样子。我的心头一直是酸酸的,感觉到自己的不孝,更感觉到母亲的坚韧,把自己的生命看的是那样的轻淡,在实在没有食欲和胃口的病情下,狠狠地委屈着自己,将自己抛弃安置在沉沉的黑夜之中。
我开始试着给母亲做点吃的,因为我不会做饭,心里还是祝愿母亲能够多吃一点,饭后再服上药,会更好地抵抗病情的恶化。母亲看着我难为情的样子,尽量地吃着我做的饭,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第二天清早,我拿着妻子给母亲熬得红糖小米粥,里面放了切碎了的火腿颗粒,我知道,母亲最爱喝这样的小米粥。打开房门,房间里很静,只有氧气瓶的过滤杯,呼噜呼噜地冒着气泡,伴着母亲偶尔的呻吟声,发出单调乏味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母亲依然是静静的躺在那里,被一种孤独和冷清围绕着,她是否感觉到自己的孤寂和无助呢?我弄不明白。她抬了抬松垮的眼皮,深邃的双眼痴而无力,深陷的如同将要干枯的土井,再也见不到曾经清澈的眼波了。虚肿高隆的颧骨,把原本皱巴巴的脸皮涨的紧紧的,皱褶伸展平坦,干巴得没有一点润色。双眼及塌陷的腮帮却依然是皱纹堆积,好似鸟儿在巢里产下两枚鸟蛋,带着微微的温度和淡淡的褐色斑点。嘴唇由于一次次高烧,起了燎泡,一层层干裂的老皮,逐渐与古铜色的嘴唇脱节。胸部在剧烈的浮动,喘息很是费力。酸甜苦辣,作为儿子,我不知道此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在我的内心深处,确确实实地存在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一种不孝的罪名沉沉地压得我透不过起来。我承认我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看到母亲这样受罪,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情绪,控制住将要滑落的泪水,哽咽着说:“娘,你感觉怎么样了”母亲似乎也感觉到有热乎乎的泪珠落在她的脸上,眼中不仅噙满了泪水,说:“永啊,给我滴点水吧”!听到这里,我心里欢喜起来说:“嗯,我今天就打算给你滴水,一辈子从没主动要求给自己看过病,今天怎么了”?我故意逗母亲开心。原本就打算,如果今天母亲的病没有好转,就劝母亲去住院治疗。以前母亲对于自己的病,总是推脱,现在母亲要求滴水,母亲肯定是特别不舒服,或者是体贴儿子,再不忍心让儿子为难。母亲仰过头强作镇静地说:“趁着过年你们不忙,我把病看好,能够自理了,好让你们年后安心干活”母亲一直喘息着。
是啊!天下那只父母心,父母总是为自己的孩子找想,想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一些,不要为自己担心。可岁月总是在戏弄调侃着一个低调单纯贫穷柔弱的农村妇女的一生。她长长沉默无语,是否是从心底泛起,对过去深深的思念呢?是否在心里规划自己余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我不明白,我不想很深地去考虑这些,我只想母亲尽快地好起来,尽快地看到母亲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一提起心脏病,家里的医生都望而生畏,一直推托。所以,在我和家人的一直劝说下,母亲终于答应住院治疗。于是,妻子急急地准备母亲住院需要的一些用品,以及换洗的衣服,我开了车,取了钱,和母亲住进了博兴县人民医院内七病区。经过一周的精心治疗和医生护士的悉心观察护理,我们也拣着母亲爱吃的食物给她买,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好起来。不过,医生说这肺心病是老年病,去根是不可能的,只有精心调养,延长自己的生命。腊月二十五日,母亲再也呆不住了,母亲说:“我的病也好了,咱家去,你们也该准备准备过年了”母亲虽然这样说着,又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呢?当我办好了出院手续,拉着母亲回家,妻子早已把母亲的被褥晒了,整齐地铺在床上,打扫了房子,生起炉子,屋子里暖煦煦的,充满着温馨祥和的气氛。
从那天开始,我们再不让母亲自己做饭,不能让一个儿女满堂的古稀老人孤独地生活,我们兄弟三人轮流陪伴母亲,和她一起生活,愿母亲在她的有生之年,能多享几天福,过上天伦之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