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

    　　我的初恋没有一些轰轰烈烈或情意缠绵的爱恋场面，整个过程只不过是由几幅快速闪现的朴素淡雅的画面组成的，但却凝聚着无尽的爱的纯洁和温馨，令我永志难忘，时刻都想回味。

    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冬天。乡里来了一个说书的，一群衣着不整的乡下孩子在围观。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只见她，一身异样的打扮，留着时髦的短发，脸似银盆一般，在一群乡下孩子中真像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十分抢眼。呀，这么美丽！这便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后来才知道，她是从城里到乡下来串亲戚的。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几年以后了。也是在冬天，在学校门前的一次耍把戏的热闹场上。当时在场的人很多，但是，我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她。不知怎的，这时我感到有点羞涩，我无心再继续看热闹了，便下意识地转身回到了校园里。随后，在一阵莺声燕语中，几个小女孩也跟了进来。我没有回头，但我确信，其中有她。那时候学校正放寒假，教室空无一人。灰色的墙壁上有我用粉笔画的美女头像。几个小女孩唧唧喳喳，在夸那些画，其中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我相信就是她，也在夸。当时我甚至确信，她知道那些画是我画的，所以有意在说给我听。啊，自己心爱的女孩在夸自己，多么美好，多么温馨！不过，这种让人心动的场面转瞬即逝了。后来见她的机会虽然也不多，但却很美好，因为，那多半是在明媚的春天，在青青的麦苗田里，在花团锦簇的梨杏树下，或在娇艳美丽的桃李丛中，可见迅速闪现她美丽的身影。很自然地，便把她和美丽的春天联系在了一起，每到春天也就会想到了她。但是，我始终无缘接近她，也只是在心里燃烧着一种要靠近她的难以抑制的渴望而已。后来终于有了一次机会，那也纯属偶然。记得那是一年的夏天，高梁正晒红米的时候，我走过一片高梁地，一个妇女的声音突然叫住了我。一看，是那个女孩的母亲，她要我扛一捆高梁秸送给她女儿。啊，好运终于向我招手了。我心花怒放，扛着高梁秸，兴冲冲直奔我心爱的小姑娘去了。也是由于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吧，双方都有些紧张，不想，在交给她高梁秸的时候，我慌着递，她忙着接，抽手不及，仅隔着薄薄的一层印花布衬衫，我的一只胳膊被压在了她鼓逢而有弹性的乳房上！像闪电一样我们吃惊地急忙抬头，相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一次不寻常的贴身接触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以后，这样的情况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尽管我还经常有意识地多次走过那片曾经带给我好运的高梁地！

    后来，她家发生了变故，搬到了乡下，我们还在一个小学读书，我们便经常见面了。但是，却很少有接触，我也不敢主动去接近她，只是在心里思念着她。

    一天晚上，月亮高高地照着，我和小孩子们在她家门口玩。她爸爸坐在门一侧的台阶上，我坐在另一侧，我们在胡乱地讲着些什么。这时，只见她和另外几个小女兴冲冲地走过来，走到我跟前，一面说笑着，一面照着我的头上就是一巴掌。打的我一愣，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笑语嘤嘤地跑进家里去了。其实，我可以趁机去抓她呀，但是我没这样做。还有一次，我刚买来了一支红蓝铅笔，很是喜爱。可是，她拿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它撅成了两截，然后若无其事地甩在我面前。我的心在跳，但我没有做出反应。我相信，我平常在她面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使她确信，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或打或骂，或把我最珍惜的东西打个粉碎，都会一任她之所为，我只有高兴的份儿，而不可能做出任何她所意料不及的蠢事来。是的，一个恋女人恋到了如痴无醉地步的男人，大概都是这么可怜吧！

    记得还有一次，村里出民工去修运河大堤。我父亲和我小女友的父亲都参加了。那是夏天，工地的饮用水要各家把烧好的茶水集中起来由一家轮流送。那天，我家烧好了水，我送到后街，一看，我小女友拿着担子等在那里，噢，我知道是归她家送水了。我本应过去把我家的水倒在她的担子里，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没这样做，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她呢，和我一样，也一言不发，好像她不知道我应该把水倒在她担子里似的，而且，略等了片刻，她拿起扁担，好像要走了。这可真的好尴尬。最后，还是她母亲过来叫住了她：

    “孩子，等一等，让你哥把水倒上。”

    她这才停了下来。我也顺势过去，倒了水。我们两个谁也没有一点主动，就好像我们两个都是木偶，非要由后面耍木偶的牵线人操作着才会动作似的。不过，这时，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胆量，我竟做出了一个很不平常的动作，从她手里拿过扁担，示意自己要送去。她没拒绝，便把扁担交到了我手里。其实，她早就料到，我这趟官差是免不了的。我去了，而且心里感到很高兴。这大概就是我示爱的独特方式吧。回来的时候，路过她家门口，还是她母亲对我喊道：

    “相公，累了吧，过来歇歇喝口水吧，天这么热。”

    我没有去，不过我看到，我的小女友也在那里，可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其实，我们爱的也并不是不热烈，可怎么就不会表达呢，我感到真的很笨拙。

    只有一次，我主动了。我大着胆子给她写了一封信，并亲自送到了她手里。

    记得，当时她正站在院子里，我怯生生地走过去，她刚说了一句高兴看到我的话，然后便迅速背过脸去，低下了头，把娇艳绯红的脸深深地埋在胳膊下，下意识地用指甲刻着墙上的土，再也没说什么。这时，一个邻家的媳妇好事地从墙外注视着我们，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把信迅速递给她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