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及众生的使命,然后,就这样坦然地回归大地、掩入泥土。我想,一切存在的价值,都在于淋漓尽致地展示,因为不同的生存方式,能直接影响着生命的过程与质量。其实“落叶”并不一定都能“归根”我们清楚,生命的结果,并没有本质的差别。那些随风而远逝的落叶,尽管不知道自己飘向何处,但它们,毕竟活得很个性,很美丽,很有价值。
我,依旧缓步拾级而下。
在近水的河岸边,我看到斜坡上蒌蒿丛生、连绵一片;枝蔓相拥、郁郁苍苍;粗壮肥实、高可摩肩。行人从掩映其间的草径上穿过,幽深处,但闻语声,不见行影。茂密的枝叶间,缀满星星点点小黄花。当我从一蓬蒌蒿中探出身来的时候,米黄色的花粉扑满双襟,轻轻掸拭,满裳蕊香,沁人心脾。抬眼望去,斜晖里,晴烟脉脉,晚花犹嫩,的确给人一种清润如春的感觉。更令人惊喜不已的是,野蒿之上,竟攀附着一串串靓丽可人的牵牛花!我知道牵牛花是恋秋的,而且不择水土,随处生长,但没有料到能在这荒茅杂芜之间得以相见!然而,仔细回味一番,个中似有道理:人生天地间,本无贵贱别;花草随心性,何以论雅俗!诚然,若非假以人工,玉树琼花原可以傍田亩而秀;神英仙草也可以临池沼而生。所幸的是,一年四季,节物有序;感时而发,皆循其理,由此想来,大造之于万物,实在是等量齐观的!
行文至此,我突然想起清代著名诗人袁枚的一首诗来:光阴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是啊,苔花虽小,也有生命;生命如斯,岂无鲜活的灵性与天赋的尊严?要知道,每一芽小草,都怀有一颗开花的心,同时也都有自己天然的生存空间与绽放的权利。
喟叹之余,轻轻地,我从一旁走过。
秋日的溪畔,水草萋萋,红蓼如染。在河之洲,数只迟迟不愿离去的燕子,还在低回与翻飞中不停地呢喃。水之湄,半围芦荻,摇曳着萧瑟迷离的秋意。我的面前,几孔断桥,寂寥地散落在清浅的河水中。一匹如练的斜照,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涟漪轻泛时,恍若星河飞溅,波光粼粼。
我静立在落日古渡,触目荒驿野津,不禁浮想联翩。寒蝉凄切时的一橹烟水,折柳送行时的一怀风絮,别筵离歌时的一叶扁舟,登临怀远时的一行北雁,客舍青青时的一管羌笛,山驿相逢时的一枝江梅,楚山平明时的一片冰心,古道西风时的一骑征辔苍凉天涯孤旅,缱绻离情别意,在这里,淡远的历史,不知演绎了几多聚散关情的临风洒泪。而今,一切离愁别恨,漫作烟消云散。断桥斜影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寒鸭,不时地从水上漂过,恍如落叶逐水一般,全然没有一丝伤春悲秋的凄楚。
缓缓回望时,长堤的半腰上,一片霜叶稀疏的柿树,枝桠间挂满了橘红色的果子。流火飞霞的热烈,宛若半空彤云,在秋光班驳的画布上,留下一抹浓重的暖意。肥硕的秋天,沉甸甸地悬挂在我的心头。这,也许正是我要寻觅的四季含义吧。春天的茁壮,伴随着稚嫩;夏天的峥嵘,交织着青涩;秋天的寥落,溶汇着丰稔;冬天的荒芜,蕴藏着复活。缺憾与完美,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浑然一体、不可分割的。这,就是自然规律啊。由此想来,天道尚且如此,人生何以无憾,又何以不美哉?!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挽起衣袖,掬一捧清凉的溪水,轻拂面颊,然后活动一下筋骨,回身朝着果实满枝的秋天,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