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
活了半辈子,看过太多的眼神;有威严的、有谄媚的、有贪婪的、有垂死的、有情欲的、还有一种欲言又止、欲罢不能的、含混着无奈和依恋眼神,他伴随我走过了三十余个风雨人生路,而且这种感觉历久弥新,如影随形地不曾离去。
去年听别人说,早年去大连发展的云谢世了!她已经不在了,伴着她的婀娜、她的勤劳、她的贤惠、她的才艺、她的无奈、她的不舍、永远地离去了!
初识云,还是80年代的某个下午,和我的初恋女友天天一个剧团、一个宿舍的闺蜜的她,因为要回乡下的老家,没能购到车票,两个人来到我供职的汽车站。作为站长的我当然地破例给她开了绿灯,并亲自送上车;并嘱咐司机和乘务员给与方便。
那时候的云,才二十出头儿的样子,皓齿明眸,顾盼流离,一弯明月般的脸庞,干净甜美的言语,窈窕曼妙的身姿;仿佛800年前就曾相识的感觉,自然亲切融洽,引来天天的阵阵醋意和妒忌后来,由于家长的反对,大家普遍认为,演艺界的女人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所能接受和驾驭得了的,所以和天天这段不了情,也就不得不遗憾地分了手。
天天后来去了哈尔滨,发展成为一代名角儿。而我和云的联络,也是因为共同的话题和思念,才经常交流,久而久之就自然发展成为不话不谈的红颜知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彼此的心里疯长,只是大家刻意克制才没能越雷池一步。
天妒红颜。才貌双全,口碑极好的云姑娘,却被住在剧团附近的一个偏执的烧鸡店老板的儿子看中,招架不住他的死磨硬泡,最终嫁给了那个粗俗的无赖。婚后,小心眼儿的丈夫容不得她出头露面的演艺生涯,有事儿没事儿就在酒后到单位大闹。不得已她忍痛割爱,辞职回家,真正成了他的泄欲和生孩子机器。在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孩儿后,她又不得不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操劳,在我工作的税务所旁边开了一乜烧鸡店。好吃懒做的丈夫,吃饱喝得就寻找借口污言秽语,打骂折磨羸弱的她。可怜一介柔弱名伶,沦落街头,起早贪黑地打理并不景气的小生意。每每路过看见她的油渍麻花的身影,仿佛看见一朵玫瑰在秋霜中正在逐渐地枯萎,心中的怜爱伴随着她那含混的眼神油然而生
哎孤独无助的可怜人呀!
再后来,我们会借着雨天避雨的机会,说说心里话,还要战战兢兢地躲着那个恶魔的监视。就是这样还是遭到了她丈夫的非议和毒打。每每看到她头上、脸上和身体上的伤痕,我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可她却说:”为了能和你多呆一会儿、说说话被他打,我也愿意!“
“你们就离了吧!”
呜呜
”哥哥,离不了呀,这个畜生,他会杀了我全家的呀!,再说我的三个孩子咋办呀?!就这样对付一天算一天吧!”
接下来的某一天,那个不要脸的丈夫还跑到我的家里,当着我老婆的面,恬不知耻地说:“你的丈夫和我媳妇云搞破鞋,给我带绿帽子,你知道吗?!”
我媳妇义正辞严地说:“你家云,我认识,很正派勤劳的女人,她和你大哥,就是个早年认识的熟人儿而已,没啥特别关系。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不知道苍天有眼还是命运弄人。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在一次深度的酒精中毒后,开功开悟了!得到了一种高深莫测的魔法。后来又到五台山参禅拜师,成了一位所谓的”气功大师“。趁着那时涌动全国的气功热潮,坑蒙拐骗地大赚了一把。人五人六的当上了政协委员和商会的副会长。云妹妹此时也锦衣华服,香车宝马地不亦乐乎,表面的富足,难掩内心的孤独。在一次与她开车在街头遇见的机会,她表现出极端的厌恶和诅咒。
随着财富的增长,小庙当然供不了大神仙。他们又举家搬到山水秀美的大连市,开始了高速公路招投标的大生意。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她那双忧郁、无奈、说不清什么感觉的眼神依旧那么清晰、那么揪心、那么令人难忘。
上周日,家里的上下水改造,承包这项工程的,是云的弟弟,在同他的交谈中,得知她的确切消息。
“她死了!哥你别惦记她了,她是个可怜的人,没有福啊!“
是呀,可怜的人啊,没有钱的时候,遭多少罪;有了钱,操那么大的心,现在终于可以享福了,人又病死了!
人啊,这一切都是命呀!
送走弟弟,关上门后,不能遏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云那悲凉的眼神和蔡琴那首沧桑的歌曲在脑海不断地浮现和回荡着、久久地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