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轻女思想。第二个孩子显然是儿子。据说能生这个儿子,还是在镇计划生育办公室工作的父亲帮忙批的准生证,到医院偷偷做了b超,查实了是个男孩时,才生下来的。
然而儿子的诞生,并没有将表哥表嫂从麻将桌上拉回来。幸好此时我那大侄女已经不要再照顾了,舅妈也能疼出手来照顾这个孙子了。表哥的这个儿子和他姐姐一样,并不想念他的父母,只认得爷爷奶奶。此时,嫂子也不再骂他不认妈了,麻将的吸引力对她来说有增无减。可是表哥,已经不再满足于麻将。
我大一过年回家的时候,表哥来我家闲坐,临走时给我塞了一千块钱,我不要,他便说,你哥我现在挣了挺多钱,这点就给你去学校零用零用。在母亲眼神的示意下我收了。后来母亲告诉我,据说表哥在县城里某个赌场赌赢了十几万,他的一个表哥专门跟在后面帮他点钱呢。
表哥有钱了,也便就潇洒了。偶尔便有人在嫂子耳边吹风,说表哥跟某人的小媳妇在县城商城里逛,还大包小包给她买了许多东西。嫂子听到这样的传闻,并不当真,只道,只要他每月把钱拿回家就行了。表哥也真是按月给家里一些钱,够嫂子打麻将、两个孩子吃饭用。
后来传闻越来越热,说是见到表哥跟那小媳妇在街上手挽着手,勾肩搭背,甚是亲热。嫂子便坐不住了,某天表哥回家,她便将家里的锅碗瓢勺摔得精光,然后指着表哥的鼻子扯着嗓子使劲骂。表哥开始还能忍受,待后来见周围邻居都围观来看,便也愤怒起来,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嫂子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你来我往,只打到鼻青脸肿。
然而有关表哥和那小媳妇的绯闻仍旧沸沸扬扬,许是表哥刻意做给嫂子看的。
打闹了几次后,表嫂没辙,便喝了半瓶农药。那是我大二时候放暑假的事情。
表嫂没有死,她被舅舅舅妈送进医院抢救了回来。表嫂在抢救室灌肠的时候,表哥坐在病房外的过道里不停的抽烟,间或有一两个护士告诉他这里不能抽烟,他便瞪起他那凶恶的大眼睛,直到她们吓得离开。
表嫂从医院回家后,表哥也安稳了一段时间,每天便在附近骑个摩托车转悠转悠,偶尔爬上麻将桌敲两把。一日,我正在门口闲坐,表哥刚好从边上路过,见到我,略一沉吟,车头一拐,到了我身边。母亲刚好在近处择菜做饭,见到表哥,便问了句,恒建啊,有什么事情啊?表哥说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来跟我说会话。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自打我上了学,表哥对我便少了童年时候的热情,现在他突然要来跟我说话,我倒有些不自在。
然而表哥说是要跟我说说话,却只是用腿撑了摩托车,而人并未下来,他猛吸了几口叼在嘴角的烟头,然后一口唾了出去,喷出浓浓的烟雾。缓缓道:“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叫做ài情,唉,农村人就是愚昧啊。”我初听感觉是一头雾水,然而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他跟那个小媳妇的事情。
我含混着点了点头。表哥盯着我看了好久,我感觉心里虚虚的,不敢正视他的眼神,良久,他问我:“你是大学生,文化高,你能告诉我什么叫做ài情?”
说实话,这个问题真是高深,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常互相问这个问题,但是,总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现在表哥问起,并且是因为我是大学生才问我的,我不能让他失望,便说:“所谓爱情,就是你愿意对她好,他愿意对你好,而且这种愿意能经受得起外力的考验。”
表哥又点上枝烟狠狠地抽着,望向远处的眼神缥缈忽悠。好久,他扔掉烟头,道:“我这是爱情!”然后,右腿一用力踩响了发动机,一加油门扬长而去。
后来我有近两年没有回家,所以也就没有了关于表哥的消息,只等到两年后,才从母亲的嘴里得知一二:表哥的爱情被毁灭了,那小媳妇的男人从外地打工回来,听说了表哥跟他老婆的事情后,喊了一大帮子人把表哥打得半死,于是表哥的爱情梦想便熄灭了。
没有了爱情的表哥便重新回到赌场,那十几万又如流水样流进了别人的口袋。据说,当年他赢钱时候帮他点钱的那个表哥,现在仍旧跟在他身后,却是帮他一次次从银行取出现钱交给别人。到最后,连他的摩托车都输给了别人。
我便想起了当年我的憧憬:坐着表哥的摩托车去兜风,一路风光神气。